春暖花開,不冷不熱,正是萬事皆宜的好時節,吃過晚飯,皮羅邆陪著鐸月娘在院裡消食,兩人一邊走,一邊輕聲的著有趣的事。鐸月娘體寒,手一直是冰冷的,皮羅邆便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用自己的手暖著她的手。快到屋門口,便看到一個姑娘,安安靜靜的站在哪裡,單薄的衣裳下,尚未長開的少女胴體若隱若現。
鐸月娘看清是遺南後,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不由有些失笑,淡淡的瞟了皮羅邆一眼,輕聲道:“我的手帕落在書房裡了,我去尋來。”
皮羅邆也看到了衣裳單薄的遺南,有心想跟鐸月娘一起去,可想到近來遺南的反常,心裡也瞭然了幾分。他走上前去,脫下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與她保持了一個手臂的距離,淡淡的了一句,“春寒料峭,還不是穿單衣的時候,莫凍著自己。”完轉身要走。
遺南看著皮羅邆與鐸月娘手牽手的走了過來,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底還是覺得有些稀奇,她的阿爹從不牽她母親,或者是姨娘的手。幻想著自己的手被皮羅邆牽著會是什麼感覺,她突然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肯定是兒時阿爹抱著她的感覺。可阿爹的來信的很清楚,而且她覺得自己也是有那麼點心思的。
到底不甘心,她鼓了多大的勇氣才穿成這樣的,她記得她的阿爹,最喜歡府裡的那些姨娘穿成這副模樣,只有她的娘親,每日裡都是中規中矩,從不願意這樣穿,她不理解。當下也來不及細想,急忙伸手拉住皮羅邆的衣袖,“表姐夫,我歡喜你,表姐不能給你生孩,我可以生,我不求別的,我只求能與你們在一起,我絕不搶表姐的寵愛。”
皮羅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冰冷,為何每個人都要拿鐸月娘不能生養來事,這是他們的私事,與他們何幹,“你表姐能不能生孩又有什麼打緊,整個邆賧的民都是我們的孩,我們不缺這個孩。”
“可那些到底不能你們親生的,我可以給你生你自己的孩兒,以後他會喊表姐母親。”遺南弱弱的了一句,心裡卻沒有多少底氣。
皮羅邆嘆了一口氣,有心想斥責她幾句,到底她年紀還,只得壓下脾氣,“雖不是親生的,那也沒什麼,我心裡只有月兒一個,我也只歡喜她一個,再容不下其他,你是個好姑娘,以後自然有你的緣分,早些回去吧,莫要亂想了。”
遺南很不願意承認,可她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的,皮羅邆的眼裡只有鐸月娘一個,不管在哪裡,他眼裡只有她,不管她離他多近,她從未在他眼裡看到過自己。可她真的不甘心,“我歡喜你,我不求你能歡喜我,只要能陪在你們身邊,我也是歡喜的,就像以前一樣,難道我不美嗎?”她仍然很執拗,阿爹過,食色,人之性也。是人都喜好美好的事物,記得她來邆賧前,她的阿爹就經常對她,你這娃娃有你娘親的美貌,以後自然是個有用的。她不明白她阿爹話裡頭的意思,可她知道自己很美,許多人都這麼。如今自己直白的了出來,表姐夫肯定會願意多看她一眼,看了自己的美貌,肯定會留下自己的。
皮羅邆無奈,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底的不快,“你很美,只是你還,不知道什麼是歡喜,等你碰到了你的心儀之人,你便會明白了,回去吧,莫凍著了,不然你表姐會擔心的。”著也不理會遺南,徑自回了自己的屋,把門嚴實的掩上。
鐸月娘算著時間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遺南呆呆的看著他們的屋門,皮羅邆的衣服滑落在她腳下。不由嘆息一聲,她知道遺南的命運,也為這女孩覺得可悲,所以當年遺南被她的嫡姐欺負時,她毫不猶豫的收留了她,這幾年更是傾自己所有,細心的栽培她,教了她不少道理,只可惜自己沒算到這丫頭如此早熟。她撿起地上的衣服,輕聲了一句,“雖已是春日,到底夜晚還是有些寒涼,早些回去吧。”
遺南這才回過頭來,眼淚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表姐,我只是歡喜表姐夫,我只是想與你們在一起,我沒想過要和你爭。”
鐸月娘溫柔的幫她擦拭著眼淚,“傻丫頭,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與你表姐夫的心已經裝滿了彼此,容不下別人了,如果我們真的留下了你,才是真正的害了你。”見遺南不明白,只能幽幽加了一句,“阿慈還在大釐住著呢。”
道阿慈,遺南這才醒悟過來,如果表姐夫心裡沒有她,那麼即使留下了她,她的下場也和阿慈一樣,表姐和表姐夫之間,在容不下旁人了,“表姐,上次表姐夫愛你,愛是什麼?”遺南疑惑的問,這個字眼很奇怪。
“愛?”鐸月娘也不清楚,只得含糊的道:“愛對於我們來或許就是今生的相伴,或許就是一個眼神的關懷,又或許只是突然的想念。”鐸月娘臉上浮起一絲淺淺的笑,“兩個在一起,很幸福吧。”
遺南胡亂的抹了一把臉,臉上的神情少了幾分哀慼,“表姐不清楚,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知道表姐夫歡喜表姐,表姐歡喜表姐夫。你們心裡沒有我的位置,不過我知道,還是你的表妹。其實你們心裡還是有我的,只是那感情與你們之間的不一樣。”
鐸月娘點頭,“是,你是我的好妹妹,永遠都是。”她在心裡默默的嘆息,或許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對她才是最好的。
“表姐,我在邆賧叨擾了這麼些年,表姐夫的衣服我留下了,你也送我個物件吧,那樣至少我想你們的時候,還有這些物事可以讓我歡喜。”遺南含著淚,卻硬是擠出一個笑了,看著楚楚動人,讓鐸月娘心裡到底不忍。
鐸月娘想了想,從貼身的裡衣上解下一個香囊,又用手帕心包好,“這個香囊是我以前的一個姐妹為我做的,她叫綠桃,她的繡工了得,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還是春夏秋冬的鮮花果,只有她沒見過的,沒有她繡不出來的,而且繡什麼,像什麼,只可惜她去的早。”鐸月娘哽咽了一下,努力眨了下眼睛,藏起湧到眼底的淚意,勉強笑道:“她留了許多的香囊、荷包和繡帕給我,以前我穿的衣服都是她親手做的。可惜大多留在了南詔,如今或許早就沒了,我也只留了幾條手帕和這個香囊了。今天我把香囊送你,你可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收著。”
遺南鄭重的點頭,“表姐放心,我會收好的,綠桃姐姐的事,我也聽了,可惜被那些愚民傳的太神奇,都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鐸月娘笑笑,特意叮囑了一句,“綠桃親手做的東西,你若仔細看,都能發現她的繡樣上有兩個綠色的桃,若是那件物事上沒有,那肯定就不是綠桃的手藝。”
遺南到底還是孩心性,鐸月娘一,又仔細的打量起手裡的香囊來,早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打量了一會便笑了,“是了,是有兩個綠色的桃。”抬頭看了一下夜色,拍了一下頭,“呀,這麼晚了,我也該回去了,表姐快進屋吧,你身不好,莫要著涼了。”
“好,”鐸月娘微笑著點頭,“遺南,我們要學會照顧自己,愛惜自己,若我們連自己都不愛惜了,別人更不會愛惜我們,你可明白?”
遺南看鐸月娘得認真,雖然還是有些懵懂,到底還是點了點頭,“表姐教的道理我都記得,只是還有些不明白,不過我會記住的。”
鐸月娘揉揉她柔軟的發絲,“回去吧,忘記自己庶出的身份,記住,你叫遺南,是施琅詔的女兒,你是獨一無二的,莫要輕賤了自己。”
遺南重重的點了下頭,“好!我記下了,表姐放心。”隨即轉身跑了,聽了表姐夫和表姐的一席話,遺南早沒了起些的勇氣,表姐待她向來極親,教給她的道理都和娘親的差不多,她決定不聽阿爹的,還是要聽表姐的。
鐸月娘看著手裡皮羅邆的衣服也是失笑,剛才還哭著要把衣服留下做個念想,轉眼又忘記了,真是個孩。她哪裡知道,遺南有多想留下那衣服,可遺南更知道,留下了也沒用,還不如放開些。她知道自己的美貌,許多男見了她都是移不開眼的,只有表姐夫見了她一如平常,不是見的多了,而是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
第二天,也不等鐸月娘來送,遺南早早收拾好,離開了邆賧,她來的時候沒帶什麼東西,走的時候也沒帶走多少東西。只帶走了皮羅邆送她的文房四寶,那是她跟著鐸月娘識字時,皮羅邆特意買了送她的。鐸月娘聽到她走了的訊息也不驚訝,只淡淡的了一句,“把她住過的屋,用過的東西都好好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