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對燾北溪早已仰慕已久,聽到門口有動靜,都不由站起身來,就見貞因呶身後,一個豐神俊朗,儀表不凡的中年人。看穿著竟是大唐的裝扮,想來應該是大唐來的商人,不由多了幾分好奇,幾分神往。
貞因呶進了大廳,指著燾北溪向眾人介紹道:“諸位鄉鄰,這位是我的結拜兄弟燾北溪。”
接著按著身份給燾北溪引薦,燾北溪含著笑,與人拱手作揖,舉止有禮又不失風度,讓不少人好感頓生。貞因呶便請眾人一一入座,舉杯共飲,眾人雖然心急,到底還是按捺住,只等酒過三巡,貞因呶這才悠悠開口,把燾北溪的情況交代了個清楚,然後才提到想在籌銀做買賣一事。
眾人早等他這話了,當下紛紛同意願意借銀。有膽大的開口就是幾千,膽的最少也是幾百,一頓飯的功夫倒也籌了白銀五萬兩。
等師爺寫好借據,眾人又按了手印,此事便是訂下了。燾北溪一揖到底,沉穩的道:“承蒙大哥厚愛,感謝諸位伸援手,來年的今日,陶某人定當按契約所書,把銀兩雙倍奉上。”眾人便笑呵呵受了他這一禮。
回到貞因呶的府邸,夜已經很深了,兩人帶著一身的酒意,踉蹌著回了院。正打算了洗漱休息,門房匆匆來報,有貴客來訪。貞因呶很奇怪,他不過是有幾個馬場而已,哪裡認識什麼貴客。心裡狐疑,到底不敢怠慢,急忙請人進來,一見來人,不由誠惶誠恐。只見來人相貌清俊,器宇軒昂,氣度不凡,也是個美男,臉上去多了幾分傲氣,讓人不敢覷,原來是張建成的兒張鋒。
張鋒也不與貞因呶客氣,直接上了主位,也不忙著開口,只等丫頭上了茶,喝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道:“聽你去年資助的那個商賈回來了?”
貞因呶早已嚇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他明白民不與官爭的道理,如今這位可是代表著官家的,不由提了幾分心,“是,是回來了。”卻是不敢多一個字,只怕錯了,自己經營的那點家底事,身家性命為大呀。
張鋒看他被嚇成這樣,不由微微一笑,和藹的道:“你莫害怕,我今天來也是奉了家父的命令。”著從袖裡抽出一封書信來,遞給貞因呶,“今天在星月樓的事家父也聽了,你不地道呀,這麼好的事都不與家父知道,家父很是生氣,本要親自上門來問問,也是我好歹,總算安撫了家父,這才親自跑這一趟。”
貞因呶不由用袖摸了把臉上的汗,“民惶恐,實在是張大人德高望重,我等螻蟻民不敢高攀呀,絕無怠慢之心,還望郎君能幫著民多美言幾句。”一邊著一邊伸手去接信封,右手一滑,一個物事無聲的滑落進張鋒的袖裡。
張鋒一愣,隨即微微一笑,“幫主言重了,在蒙舍誰人不知場主的馬廠裡的馬兒是最好的,家父早已有意結交,又怕因著身份的關系怕人是欺民,家父也是左右為難呀!”
貞因呶也是個上道的,急忙道:“民也就隨便養了幾匹,權作養家餬口之用,實在不能與詔主的馬廠比,那才是咱們南詔最好的,民的馬廠裡也有幾匹吐蕃那邊來的馬匹,郎君若是不嫌棄,不妨空了過去看看。”
張鋒微微一笑,“幫主客氣了,還是先看看書信吧。”吧端起了茶杯不再言語,讓貞因呶也著實鬆了一口氣。
貞因呶急忙開啟信封,抽出來一看,竟是一份合約書,內容與今天他們在星月樓商量的一般無異,只是銀的金額讓他不由倒抽了一口氣。五萬兩白銀,這可不是個數目,當下也不敢應下,只得陪著心道:“實不相瞞,此銀乃是為我那結拜的兄弟籌措的,這麼大的數量,我也不知道他還敢接不,容民與他商量一下可好。”
張鋒也不為難他,直接道:“聽他就住在你家裡,你把人請來,我直接與他便是。”
貞因呶聽他如此,一個眼色,早有廝急忙去請。不多時候,就見燾北溪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進門先是看了張鋒一眼,臉色不便,拱手作揖,神情不卑不亢,然後才朗聲問貞因呶:“大哥找我?”
貞因呶點頭,把他拉到一邊,聲的交代了一便來人的情況。燾北溪臉色也是巨變,不由又鄭重的施了一禮,“不知尊駕到來,民多有冒犯,還請尊駕見諒。”
張鋒也不生氣,看他話行事進退有度,心裡到有幾分好感,當下擺擺手,“我們這裡不拘大唐的那些禮節,況且是我冒昧來訪,是我叨擾了。”
燾北溪連聲不敢,二人有客套了一番,終是進了正題,張鋒把來意了一下,直接問道:“只不知燾兄敢不敢在接這五萬兩的生意?”
燾北溪沉穩一笑,“我也不怕張兄笑話,別五萬兩,就是五十萬兩,我也敢接。民家裡原本四代經商,雖然不入流,到底家境也算殷實,只可惜大唐幾經易主,家父站錯了隊,這才衰敗下來。如今也不敢與大唐的官吏來往,只走這茶馬道,賺些辛苦錢養家餬口罷了。去年得大哥相助,今年家裡的生計才有了著落,鄙人正想著今年再大做一把,然後在此買地建房,把一家老接到這裡來,生活也是安穩了。”
張鋒一聽他有此意向,正中下懷,如果他的家人都到了這裡,也不怕他跑了,當即哈哈笑道:“原來燾兄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張某佩服,既然如此,我明天就派人把銀兩送來,只盼著燾兄能大賺一筆。”
他們這邊商量著賺錢大計,三浪到是一切如常。香花已經四歲了,嫣然和啊佑也有了自己的孩,嫣然識得的字都是跟著鐸月娘學的,阿佑也跟著學了些,勉強能讀懂書信,有了個女兒,心裡很是高興,央求鐸月娘給個名字。鐸月娘有些頭疼,皮羅邆想了想,笑道:“記得那女娃出生那天,天剛好放晴,就叫初晴吧。”得了名字,嫣然和阿佑很高興,都要把這女兒也要當男來養,定要教她讀書識字。雖然生了孩,可嫣然依然捨不得離開鐸月娘。鐸月娘便把她們都留在了府裡,把香花帶在身邊,親自教她習文識字。
遺南自從那年被鐸月娘他們救了回來,便不曾回過施琅,一直住在邆賧。跟著鐸月娘也有幾年,玉娘每次見了,都她是鐸月娘的私生女,惹得鐸月娘也是一陣好笑。對教導遺南之事也更上心了幾分。姑娘如今已有十一歲,不論是讀書習字,還是女紅都學了個有模有樣,鐸月娘便在閑暇的時候,教她做些吃食,糕點、蜜餞、甚至是廚藝都教了個遍。遺南也學得認真,鐸月娘教什麼,她就學什麼,幾年下來,倒把鐸月娘的手藝都學完了。
鐸月娘忍不住笑道:“你阿爹派你來偷師的嗎,可把我的家底都學去了,我算是再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
遺南也是調皮的一笑,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是添了幾分靈動討喜。兩人一個教的高興,一個學的愉快,倒把皮羅邆冷落了,惹得皮羅邆頻頻抱怨。鐸月娘一想,兩人相處的時日屈指可數,不由心裡多了幾分惆悵,索性粘皮羅邆也粘得更緊了一些。
遺南的問題卻是越來越古怪,“表姐,為什麼別的女都不學讀書寫字,你卻是要學這些。”
鐸月娘笑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鐘粟。書裡包羅永珍,足不出戶能行遍天下,讀書能使人明事理,辨是非。”她想到了那年在南詔被冤偷人一事,她能昭雪不也靠著她讀書識字才躲過一劫嗎,“而且以後出嫁了,也能與家裡書信往來,不至於不知家裡的情況,思念不得解脫。”
遺南卻是羞紅了臉,喏喏的了一句,“我不要出嫁。”眼睛卻是偷偷瞄了一眼在隔間處理公事的皮羅邆。
鐸月娘沒留意她的動作,只是笑了笑,“當然也可以不嫁,不過能識字終歸是好事,你有了開心的,不開心的事也可以記下來,這不是很好嗎?”
遺南想了想,臉又紅了。當天晚上回了自己的房間,把丫頭都趕了出去,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寫呀畫的鬧騰了一晚上。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就到了大唐開元二十年,熱鬧的觀音市過後,施望千終於想起了他離家出走幾年的女兒,派了人來接遺南迴去。遺南不願意回去,可到底已經是十二歲的丫頭了,不能如幾年前一般耍無賴的哭鬧,最後只有東西要收拾,晚兩天便回去。
施望千想到自己只顧著寵愛新買的侍妾,對這些庶出女兒的關心也著實有些少,便直接答允她,等四月十五蝴蝶會過了,接她一起回去,如此遺南又多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與鐸月娘他們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