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穹鐸羅望聽了不樂意了,皮羅邆一直心儀鐸月娘,這事他最清楚,為何鐸月娘回來了,他卻要另取她人,還是個突然冒出來的慈善。心頭火起,怒氣沖沖的上門質問皮羅邆,在得知慈善就是鐸月娘的時候,他愣了好一會,最後一拍腦袋,哎喲了一聲,“我怎麼就沒想到這辦法,笨死了!”完又興致勃勃的與皮羅邆商量,讓慈善從浪穹出嫁的事,爭論了半天,都沒個結果。
鐸月娘知道了此事,笑著了一句,“莫非我從大釐出嫁,就不是他的妹妹了!左右我還是我,哪裡出嫁也是一樣的。”
鐸羅望這才釋懷,不管從哪裡出嫁,不管她是慈善還鐸月娘,她依然是她,是他鐸羅望的妹妹。
邆賧忙碌著,南詔也沒閑著,盛邏皮自從那年城門被破,受了驚嚇,身一直不見好,在皮羅邆與慈善的婚帖剛發出去,沒堅持幾天,還是去了。盛邏皮三個兒,老大皮邏晟身死,老二皮邏嵐遠走大唐,皮邏閣作為唯一還留在南詔的兒,雖然排行老三,卻還是理所當然的承襲了詔主之位。盛邏皮的喪事辦得很隆重,三浪詔都分別派人都前往吊喪,咩羅皮以皮羅邆即將大婚,不宜出席喪事,自己身體又不好,不宜長途勞頓為由,隨便派了個人,送了些喪金了事。等盛邏皮的喪事完成,各詔又備了賀禮,恭喜皮邏閣承爵,也是鬧騰騰,忙亂了許多時日,等皮邏閣出了五七,脫了孝,已經到了年下。
臘月末,正是年下,早開的山茶花已經掛滿枝頭,一枝枝開的燦爛。鐸月娘與皮羅邆的喜訊早已飛出了邆賧,喜帖也發到了各個詔主的手裡。整個邆賧的百姓都紛紛走出家門,淨水灑路,各種各樣早開的報春花,一盆盆擺滿了道路的兩旁。
鐸月娘按著鬼主所推算的方位,面朝東南,坐在鬥上,由幾個巧婦幫忙穿上喜服,由皮羅邆親自設計裁剪,又由手巧的繡娘,在喜服上繡了各種花鳥龍鳳,皆成雙成對,寓意美滿。最讓鐸月娘感到新奇的,卻還是那花冠,原以為頭飾也是一般的鳳冠,卻遲遲不見送來,心裡暗自嘀咕,莫非皮羅邆忘記了。當時自己要準備喜服,被皮羅邆阻止了,他他要親自為她量體裁衣,該不是忙完衣服,忘了帽吧。
臨了,幾個丫頭嬉笑著抬了一大盆鮮花進來,纖細的十指在快速的翻飛,不出一個時辰,一朵漂亮的花冠就做成了,大紅的山茶花為主,垂下一些細碎的滿天星,整個花冠看樣式與鳳冠無異,卻是由一朵朵新鮮的山茶花編成,穿好衣服的鐸月娘靜靜的坐在凳上,腳下踩著鬥,裡邊放了五穀雜糧,寓意谷滿倉,中間點著喜神燈。傳聞喜神會附身在新人身上,給他們送去祝福。
幾個姑娘給她戴上花冠,這花冠一生只能戴一次,也是寓意滿滿。幾個巧婦又拿出皮羅邆親手打製的鎏金菱花雀鳥銅鏡,掛在她胸前,笑著道:“這是辟邪鏡,能擋煞避災,保佑新娘幸福美滿。”
鐸月娘看著那鏡,鏡不大,整體只有巴掌大,為菱形,四周是各種鏤空的花鳥,手柄上打了個孔,拿紅線穿了,掛在胸前,剛剛好。鏡面被打磨得異常光滑,樣式巧別致,倒也讓她愛不釋手。
門外傳來眾人的起鬨聲,兩個喜娘打了簾進來,皮羅邆送來裝滿棗的荷包,寓意早生貴,鐸月娘接過,喜娘則把鐸月娘梳頭的梳鄭重的交到皮羅邆手裡,寓意把鐸月娘一生的幸福交到了他的手裡,皮羅邆接過梳心收好,退出房間,喜娘又端來辭娘飯喂鐸月娘吃,只是不許吃下去,嚼三下,吐在藍布上,與皮羅邆送來的荷包一起帶回去,寓意能早生貴。等吃了辭娘飯,要出門了,兩個喜娘牽著她的手,走出喜房。
皮羅邆一身喜服,把他修長的身襯得如一顆堅韌的松,他含著笑意,完全不理會周圍人的打趣,早早等在門口,見鐸月娘出來,急忙走到鐸月娘跟前,喜娘會意,急忙把紅綢塞進皮羅邆手裡。皮羅邆接過紅綢,順勢把鐸月娘的手緊緊握住。
鐸月娘有些羞赧,掙紮了一下,看著他含笑看著自己,索性也放開了,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她願與他執手,從今天起,只與他攜手。
兩人踏著紅毯,走出府邸,到了門口,皮羅邆彎下腰,“月兒,我揹你。”
鐸月娘遲疑了一下,然後爬上他的背,他的背依然算不得寬厚,他的身材一直有些瘦削,右腳還有些微跛,但是一步一步,他都走得很穩。眾人在身後歡呼,他們的慈善出嫁了,嫁給了他們最年輕有為的少主。
咩羅皮也很開心,特下令全詔免稅一年,大釐城擺了三天的長街宴,所有宴席花銷皆由他掏了腰包。
鐸月娘與皮羅邆同乘一輛馬車,道路被百姓打掃得幹幹淨淨,兩旁的山茶花正開得絢爛,沿著長長的茶馬道,一路開進了德源城。花開一路,一路都是花,鐸月娘有些疑惑,“這條路上哪裡來的這麼多的山茶花?以前只看到樹木蒼翠,偶爾有些花草點綴,這麼多的山茶花,沿路競相開放卻是不曾見過。”
皮羅邆笑得溫柔,從收到鐸月娘的信開始,他臉上的笑容都壓抑不住,“起這些山茶花,還是你的功勞。”
鐸月娘不明白,疑惑的看著他,皮羅邆繼續道:“你這一路走來,為邆賧的民做了多少事,他們都記在心裡呢,所以聽你喜歡山茶花,都把自己家裡種的搬了出來,不夠又去山裡挖,短短一個多月,竟把大釐到德源的路都栽滿了,他們這是在感激你呀!”
鐸月娘不禁動容,“其實百姓們的想法都很簡單,誰是詔主,誰是酋長,其實他們都沒意見,他們只希望,在一年的辛苦勞作之後,能換得全家溫飽而已。”
皮羅邆笑著點頭,“誰不是,都欲壑難填,可他們想的真的很少,也很簡單,反而是我們的心思複雜了。”
鐸月娘點頭,“是啊,不過人心最是難以捉摸,今天他們食不果腹,所以但求溫飽,若人人都有新衣穿,桌上有米,倉裡有糧,只怕想要的就更多了。”
“所以,他們還能記得你的好,著實不容易呢。”皮羅邆笑笑,“皮邏閣來了,他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他,”鐸月娘愣了一下,隨即瞭然,“來便來吧,左右我與他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只與你偕老。”
皮羅邆忽然正襟危坐,認真的看著鐸月娘,拱手作揖,“此生能得月兒相伴,皮羅邆死而無憾!”
鐸月娘一把捂住他的嘴,輕呸了一聲,“今天是我們的好日,什麼渾話,我們都要好好的。”
皮羅邆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偷了一吻,笑道:“是是是,我渾了,我們都會好好的。”著,又呵呵笑了起來。
馬車早早的從大釐出發,因為沿途的道路,被沿路的村民打掃過,倒也平整,終於趕在太陽落山前進了德源府,按白的法,喜神會在太陽落山後離開,所以太陽落山還不進門,是很不吉利的事。
兩人在喜娘的攙扶下,拜天地,拜高堂,拜四方,第一感謝上蒼,第二感謝父母,第三感謝親友。皮羅邆的娘親早逝,咩羅皮不曾再娶。鐸月娘原以為只拜他一人,等站好了,才看到施氏早已熱淚盈眶,手裡捏著手絹,含著淚笑看著她們。
皮羅邆趁著下拜的時候,輕聲在她旁邊低語一句,“父親發的喜帖上寫的是慈善。”
一句話,鐸月娘心下了然,不過用這個名字更好,鐸月娘在南詔的過往實在讓人不忍回顧。
拜完堂,兩人又被喜娘迎到新房門口,卻還是原來鐸月娘住過的那個院落,鐸月娘抬眼悄悄打量了一眼,不由感嘆皮羅邆的有心,院落沒有大的翻修,只是翻新了一下,把原來的所有傢俱都重新漆過,看上去和新的也沒多少區別,卻仍是她熟悉的那個院。
鬼主拿起鐵錘,把一面更大一點的銅鏡掛在了院門上,邊錘邊喊著吉利的話:“一掛春夏秋冬和,二掛東南西北財,生兒一雙雙,生女一對對。”
旁邊的眾人便開始起鬨,進了新房,就是喝交杯酒,那酒香甜中加了花椒、辣椒,滋味無窮,寓意甜甜蜜蜜,親親熱熱。
這邊眾人鬧哄著,那邊楊牟利卻有些不大樂意,“我邆賧詔,你也是堂堂一方詔主,怎麼把白的那一套也學來了,大唐的文化才是不錯的,你也是吸收了大唐文化的人,幾個鄉野村夫的把戲,如何能登我們的府邸。”
咩羅皮也不介意,只是笑笑,“慈善來自民間,試問從古至今,有幾個平頭百姓能幹預官家的事,如今我的民要幫慈善操持婚禮,不正是他們愛戴她嗎,這福氣可不是誰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