鐸月娘微微一笑,“也好!”她猶記得那年,她一時感動,曾回握他的手,告訴他,既已執手,此生不負,不料,短短兩年,他們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雨,也不知是誰先負了誰。鐸月娘只知道,自己難得釋放的感情訊號終被掩埋。
皮邏閣取了紙筆過來,飽蘸了墨汁,短短八個字,一筆一劃認真的寫著。寫好後仔細吹了吹,然後笑道:“你在此處等我,我把它掛到最高的枝椏上,然後去看那些姑娘夥打歌。”
鐸月娘微笑著點頭,然而等了許久,都不見皮邏閣回來。鐸月娘很疑惑,仔細尋了一圈,才發現他站在離鐸月娘不遠的地方,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前面的一對佳偶。鐸月娘仔細打量了一下,才認出是大哥皮邏晟和大嫂原媛。
他二人沒注意到皮邏閣,一路自顧的著話,慢慢的往前走。偶爾風起,吹亂媛氏的發絲,皮邏晟便噙著溫柔的笑意,伸手把那發絲拔到她耳後,兩人便相視一笑,脈脈含情,多少千言萬語的情意都融化在這一刻裡。
鐸月娘剛想喚皮邏閣,不曾想他也跟著他們慢慢的走去。鐸月娘急忙跟上,腳下卻踩到了什麼,撿起一看,竟是剛才皮邏閣寫下的琴瑟在禦,歲月靜好八字,不由微微嘆息一聲,把薄木片收好。眼見皮邏閣走遠,鐸月娘只好隨他而去,一路跟在他們後面。
皮邏晟和原氏只是隨意的遊玩著,時而皮邏晟會在原氏耳邊低語幾句,便會引得原氏掩口而笑,臉頰飛紅。到也是一對佳偶璧人。
皮邏閣一直慢慢的跟著,彷彿忘記了鐸月娘還在等他。鐸月娘心裡有著些微醋意,也不出聲,只一路慢慢的跟著。錯點鴛鴦的戲碼她不是沒聽過,宮鬥劇裡最常見的劇情便是這樣,生在亂世部落,雖然不如生在皇家規矩多,到底婚姻還是父母之命,端看各大勢力如何聯盟,哪裡由得自己做主。
自己的姻緣當年總覺得是錯的,如今想來,蒙舍在逐漸坐大,勢力範圍已經擴張到了銀生、永昌一帶,三浪偏安一隅,與蒙舍結盟,到也一時穩住了混亂的時局。施琅詔的長嫡女多與大研結下姻親,邆賧經李知古之禍,兒女大多遭遇不幸,只得了皮羅邆一個安穩,玉娘又屬意益西,唯剩自己一人,也唯有自己還可以與蒙舍親上加親,均衡各方勢力。
皮邏晟夫婦他們一路慢慢的走出了很遠,直至人煙稀疏的地方才坐上馬車離去。皮邏閣便在轉角處沉默的站著,鐸月娘挺著肚,跟得甚是辛苦,也只是自嘲的笑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良人,又何必傷懷。
良久,皮邏閣才忽的轉身回來,見到鐸月娘,他愣了一下,淡笑著道:“臨時想起點事,竟把你忘記了,正想去尋你。”
鐸月娘微笑這搖頭,“不用尋我,我一直都在,只要三郎回頭便能看見。”
皮邏閣微微愣了一下,柔聲:“下次不會了,我定會記得你的。”
鐸月娘淡淡一笑,“不妨事,我能找到回家的路,記得不記得都不重要,若那天三郎回頭不見我,便也不用再尋了!”
皮邏閣牽起鐸月娘的手,夜裡風涼,她的手有些冰涼,“一直沒問過你,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鐸月娘歪著頭想了一下,“也沒想要什麼樣的,當年未嫁,覺得琴棋書畫詩酒花很是不錯,如今想來,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比較實在。人生短短幾十年,把握該把握的,放棄徒勞的,未嘗不是幸福。”
皮邏閣笑了,“是我愚鈍了,依月娘的聰慧,我們共享這大好河山,也是可以的。”
“大好河山?”鐸月娘笑著搖頭,“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享用不了那麼多,於我而言,一畝三分薄地足矣。”
夜裡,鐸月娘在床上輾轉難眠,一夜翻覆。朦朧裡,只聽得皮邏閣囈語幾句,好像喊著阿媛。阿媛?鐸月娘在記憶裡搜尋片刻,最後也只翻出一個原媛來,竟然是皮邏晟的妻,皮邏閣的大嫂。聽得他這聲親暱,心裡不由涼了幾分。把那些不該有的思緒又心的打包,收藏好,同時又暗暗的鄙視自己,早知道的,何必煩惱,不過同床異夢四個字而已。
多少年後,鐸月娘仍記得她挺著肚默默的跟了幾條街的事的,那時她也曾為他感嘆造化弄人。有情人終不能成眷屬,誰曾想,就這一聲阿媛,讓鐸月娘一無所有。
她雖然生在首領的家裡,但時羅鐸對他們的溺愛,讓她很清楚民間的事,比如:他們口中的祖父在民間的稱呼是阿老,祖母則是阿奶,還有母親是阿嫫,對姐弟的稱呼也比較親暱,直接就是阿姐、阿哥、阿弟。名字只有一個字的大多都加了個阿字。原媛、阿媛,鐸月娘苦笑,好想自己能糊塗一回。
這幾天,鐸月娘很不對勁,總覺得心煩意亂,勉強做了會針線,就被針紮了幾次手,渴了,要喝口茶,又覺得那茶水燙得她心慌,索性手一翻,砸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