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凰猶不服氣,剛想開口話,一聲呵斥傳來:“住口,還嫌鬧得不夠丟人嗎?”卻是波沖臉拉不下去了,只得出聲打斷。
皮羅閣亦輕咳了一聲,“二哥”然後微微搖了搖頭。那二姑娘冷哼一聲,媚眼一拋,優雅的轉過身去,不再話。
彩凰被父親兩次呵斥,心裡怒火更勝,只哭道:“女兒本就不該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一路奔波,連喝口水都不稱心,父親還非要我來,如今又呵斥我,父親也不心疼女兒了。無論如何,這裡我是呆不下去了,我這就回去陪著我那苦命的母親。”完一路哭哭啼啼的就往門外跑去。
施玲兒急忙上去攔住了她,低聲勸道:“都是我平時疏於管教,讓姑娘受委屈了,我這便罰她們去祠堂裡跪著,今日天晚了,山高路險,姑娘萬不能置氣。”著哀求的看了時羅鐸一眼。
人都是有護短心裡的,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彩凰如此貶低浪穹,不鐸月娘倆姐妹,時羅鐸心裡也不痛快,索性沉默的站在一旁也不話。
鐸月娘見母親把話到了這份上,低嘆一聲,不管誰對誰錯,這懲罰是躲不過了,索性大方一些,認了這罰。不想玉娘早與她想到了一處,玉娘拉了拉她的衣角。鐸月娘會意,輕點了下頭。和玉娘一起跪到時羅鐸面前,玉娘大聲道:“今天哥哥大婚,我和妹妹不懂事,沖撞了貴客,請父親責罰。”
二姑娘又不淡定的跳了出來,連聲道:“此事本不是你們挑起,何錯之有,換了是我也會如此,不該罰。”應該還想什麼,被皮羅閣攔住了。
時羅鐸沒理會他,事情永遠不能只看表面,如今人家已經把事挑的很明白,再鬧下去也爭不出個長短,還不如打發了二人離去,讓那些人也省省心。當下沉聲道:“你們二人身為東道主,不敬親友,不尊禮法,毆打客人,去祠堂跪著吧!”完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道:“新年以前就別出來了。”
玉娘和月娘一愣,現在才十月,這樣不是要在祠堂跪兩個月。她們都忍不住狠狠的抽了下嘴角。坑啊!早知道抹抹脖忍了便是,如今也只能硬抗了。
又一個穿著藏服的少年站了出來,拱手用生硬的白語道:“伯父處罰太重了,女兒家活潑些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而且錯不在兩位姑娘。在我們吐蕃,姑娘生氣了也是可以拔刀的,她們不過是動了下手而已,況且也沒傷到什麼,益西嘉措為二位姑娘求個情,請伯父開一面,少罰幾天吧。”
除了越析的人,別的詔的人都站出來為她們求情,其實在場所有人,只除了那個鐵橋來的益西,別的人誰不記得幾年前那場宴會,那黃澄澄的金被那個鐸月娘幾首詩忽悠了去,事後回想還讓他們心疼了好久。如今看來,這幾人都是記仇的主,還是少招惹微妙。波沖終是拉不下臉,道:“此事女有錯在先,都是我波沖教女無方,浪穹詔就別和女兒計較了。”聽到這話,彩凰想什麼,波沖一個眼刀拋過去,她只好恨恨的閉了嘴。
雖然表面上都在為鐸月娘二人求情,只可惜人心隔肚皮,各人的心思都在自己心底藏著,都盼望別人能再使點手段出來,解了他們心裡的疑惑才好,如果能證明那事,自然是最好的。
時羅鐸哪裡猜不到眾人的心思,想了想道:“雖然詔主大量,願意饒過女的不敬,但是她們二人不尊禮數,鬧出了這樣的事,實在饒她們不得,詔主的好意,時羅鐸心領了。”
彩凰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女兒不過是想看看她是如何把石頭弄碎的,也算不得什麼過分的事,哪裡就有錯了。她們不受罰,我便回越析去,再不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她話一出口,波沖便是一陣猛咳。眾人的臉上都是表情各異,二姑娘幸災樂禍的看了皮羅閣一眼,一副有好戲看的模樣。皮羅閣則是低頭撫著袖上的褶皺,彷彿沒聽到彩凰的話一樣。
鐸月娘寧願去祠堂跪著,也不想再面對這個驕橫的姑娘。玉娘或許和她想法一樣,只直挺挺的跪著,脆生生的道:“女兒不敬親友,毆打客人,願意領罰。”
鐸月娘便跟著大聲道:“女兒願意領罰!”
施玲兒適時的了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們知道自己錯了,罰可減,不能免。”著哀怨的看向時羅鐸,眼裡寫滿了懇求。
時羅鐸把此事在心裡掂量再三,這才含糊的了一句,“夫人言之有理,去祠堂跪著吧,罰你們把弟規抄寫十遍,跪到月底。”
月娘和玉娘道了聲“是”語氣裡已經有掩藏不住的欣喜。退出了閣樓便牽著手往祠堂方向而去。玉娘嘀咕道:“我寧願跪祠堂也不想伺候那個嫡姑娘,真遭罪!”
鐸月娘低笑一聲,:“我也是!”其實她心裡知道,如果不能避開她們,只怕碎石的話題還會繼續,今天這個彩凰應該是被誰當槍使了。如果她們今天不和她大鬧起來,讓父親有藉口支開她們,只怕還要被那些人變著法的問詢,只怕到時會更頭疼一些。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只是普通女兒家的玩鬧,此事可大可,卻驚動了所有來客,或許鬧事是假,真正想打探什麼才是真的。
月娘和玉娘在祠堂裡玩了十多天,除了沒有自由,施玲兒把她們打理的很周到。衣食不缺,如果不是人多眼雜,就差把床都搬進來了。
隨著哥哥嫂嫂回門,各詔的人陸續離去,鐸月娘和玉娘終於又得了自由。出祠堂的第一天,時羅鐸就把她們叫進書房,問了當天的情況。最後只了一句,“打的好,我時羅鐸的女兒不是誰都可以任意欺負的,下次要打就再狠一點。”聽得兩人差點高呼父親萬歲。
這次打架的事就這樣揭過了,只是越析的彩凰多了個外號,人稱嫡姑娘,取她驕縱無禮,目中無人之意。鐸月娘和玉娘也被稱作辣椒姐妹,人人都浪穹的兩姐妹感情深厚、親密無間,惹不得,打不得,惹到一個等於惹到了兩個。打架都是一起上,單挑絕對是一個挑她們倆姐妹,群毆肯定是她們倆姐妹毆一個了,此事絕無懸念,哎!兩個溫柔嫵媚的女被人家成了愛打架的主,真是得不償失。
唯一的岔可能就是那個鐵橋來的姑娘貢秋卓瑪,聽是益西嘉措的表姐,好奇白蠻的婚俗所以跟著來湊熱鬧的,結果對鐸羅望一見鐘情。只可惜鐸羅望向來仰慕祖父祖母,所以委婉的拒絕了她。可人家姑娘不死心,便在府裡住下了,是要用自己的誠意打動鐸羅望。對此鐸羅望很無奈,總不能剛大婚就再娶個妾室,別蒙舍那邊會有意見,紮西不會同意,他自己也過不了心裡的那個坎。
雖然鐸羅望表現了他對婚姻的忠誠,到底還是讓阿雅吃味了好一陣,整日裡挑著卓瑪的刺兒道。而陪著卓瑪一同留下來的還有益西嘉措,這個藏族男有著蒼鷹一樣的寬廣胸懷,對於他的表姐也是格外的照顧,而鐸羅望不能接受他表姐的事也一直心有芥蒂,到底沒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或許是因著年齡的關系,與鐸月娘倆姐妹走得近一些。
鐸羅望大婚以後,終於有了男的味道,一天天成熟起來,也學著父親的樣端起了身份,再不能帶著玉娘和月娘到處胡鬧,皮羅邆也被管束了起來,只一個月兩封的書信一直照舊。兩個姐妹也終於有了點姑娘的樣,也不再跟著哥哥胡鬧。到是與益西走得近了,時常一起上山打獵,益西的騎術和箭術都很不錯,讓玉娘崇拜極了。年關將近,益西不得不在大雪封路前,帶著貢秋卓瑪依依不捨的回了鐵橋。從此,府裡的大門又一次為她們關上了,兩姐妹再也不能隨意到民間去遊玩。
第二年,祖父因病不治逝世,各詔都來奔喪,有了上次的教訓,鐸月娘和玉娘便整日跪在靈堂上,低頭哀悼祖父,直到出殯也不多一句話。彩凰回了越析不久,便與蒙舍皮羅閣結了秦晉之好,此次倒也沒來,各部落首領端著身份不方便開口,各位姑娘郎君也端著矜持,再沒在發生上次的打架事件。時羅鐸辦完祖父豐咩的身後事,承襲了祖父的爵位,成了新一任詔主,鐸羅望成了少主,只這一個名頭,便讓嫂阿雅得意了不少,還真是個眼不高的。只是鐸月娘不得不心的避著她的探究了,雖已經是一家人,可誰知道她長了哪家的心。
皮羅邆也隨父前來奔喪,只可惜隔了太多的賓客,鐸月娘與他只是遙遙對望了一陣,只覺得記憶中的少年長高了許多,也比以前更清俊,只可惜也更沉默了,單看他那緊抿的唇,鐸月娘都不由一陣心痛。如果時間可以從來一次,她寧願死也不願意這少年受傷。想起那些一起走過的日,如今想來,鐸月娘還是倍感溫馨。兩人就隔了人群遙遙對望,皮羅邆唇角微揚,扯出一個鐸月娘最喜歡的弧度,鐸月娘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