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如墨染過般藍,藍得是那樣的幹脆,那樣的透徹。可鐸月娘知道皮羅邆的心裡早已沒有了藍天白雲,或許都是陰霾吧。她知道那不是什麼好的經歷,短短一個多月時間,皮羅邆性情大變或許也就是因為這些。鐸月娘突然生出一種恐懼,不想在聽下去。便安慰道:“五哥,別難過,都過去了。”
皮羅邆只是沉默了一下,繼續道:“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不被發現,我娘或許就不會死了,他們不殺女眷的。我一直躲在床底下,看著猩紅的血液一滴兩滴的滴到地上,最後染紅了一地,我的眼裡只剩下一片血紅,再沒有了別的顏色。德叔從床下找到我,捂了我的眼睛抱著我一路逃了出來。”他著又閉上了眼,彷彿不願在回想過去的事。一滴淚就這樣不經意的從他的眼角滴落,滑過他的鬢角。
鐸月娘不自覺的伸出手去,她並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或者只是下意識的動作。等她回過神來,手已伸到一半,皮羅邆忽的睜開了眼,定定的看著鐸月娘。那眼裡閃著點點寒光,刺入鐸月娘的心底,讓她不由心驚。低低的喊了一聲“五哥!”
皮羅邆微閉了雙眼,稍許才睜開,眼裡恢複為往常的一抹澄澈。他淡淡一笑:“沒事,我沒事!”
鐸月娘收回手,低聲問道:“五哥想報仇嗎?”
皮羅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想!”
鐸月娘一愣,不是她想象中答案,疑惑的看著他。他親眼目睹了殺母之仇,如何能不恨,莫非是膽怯了。
皮羅邆彷彿看懂鐸月娘的所思所想,淡淡的道:“一路逃亡過來,我看到百姓太苦了,我原以為自己很苦,可是看到他們流離失所,妻離散,家破人亡衣不蔽體,甚至易而食的悽慘,我好歹還有你們,還能吃穿不愁,所以我不恨了。”
鐸月娘琢磨著他的話,了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大丈夫爭天下與百姓何幹,對他們來,誰當王都一樣,他們只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平靜的過日而已。”
皮羅邆淡淡的笑了,“還是月兒懂的比我多,我就想不出這話來。”頓了一下,皮羅邆繼續道:“天下一統,月兒你那天天下一統便不會在有爭鬥,可是大唐還不是為了權利一直爭鬥不休,弒兄弒父,父兄弟成仇人,聽武皇還曾親手殺了自己的孩。月兒,什麼樣才是真正的一統,是八方來朝,還是四海來賀?”
對於他的問題鐸月娘無言以對,只能沉默著。皮羅邆難得的開啟了話匣,彷彿回到了幾個月前的那個陽光少年,依然自顧的道:“月兒可捨得這富貴榮華?”
鐸月娘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只能依著心裡所想,笑道道:“富貴榮華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什麼捨不得的,到底最重要的不過是好好活著罷了。”
皮羅邆眯起了雙眸,唇角掛上清淺的笑意,淡笑著問她:“有什麼是月兒捨不得的?”
鐸月娘仔細的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道:“親情是眼下我最不捨的。”
“哦”皮羅邆挑眉看她,問道:“眼下?那,以後呢?”
鐸月娘心裡想著,總不能以後我要尋找我的夢想吧,回不去了就留下。或許學著那些穿越裡的女主,在這裡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賺個盆滿缽滿,然後走遍天涯海角,去尋找那些最美麗的神話。最後再發展她的春天,尋一個志趣相投的良人。但是礙著現在的年齡和身份,她只得笑道:“以後的事我可不好,不是有話火燒眉毛且顧眼下麼!”
皮羅邆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的道:“是了,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話的功夫,遠遠的便見鐸羅望和玉娘劃著船靠了岸,碧桃和綠桃提了一籃東西上來,鐸月娘便推著皮羅邆迎了過去,看著籃裡的嫩葉問道:“阿姐,這是什麼?”
鐸羅望笑道:“是茈碧蓮的葉,回去讓廚娘給我們煮湯喝,比蓴菜味美多了,和葉榆澤裡的龍爪菜有一比呢。”
鐸月娘和皮羅邆對望一眼,壓下心頭煩亂的事,笑嘻嘻的一路回了別院。廝和僕婦們早就收拾好了一切。她們吃過飯,洗漱完畢,各自睡下。
月娘和玉娘同住一間屋,鐸月娘有心事一直躺在床上沒睡著,卻看見玉娘也是翻來覆去好不煩躁,便輕聲問道:“阿姐睡了嗎?”
玉娘含糊的答了一聲,鐸月娘沒聽清楚,不打算再問,卻見玉娘呼的一掀被坐了起來。鐸月娘看著她,她也看著鐸月娘,屋裡的燭火已經熄了大半,只在屏風外的桌上留了一盞罩燈。昏暗的光線下,她們看不清彼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