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聽你半夜時有些微咳,特意給你尋了這上好的草藥,服用7天應該好得七七八八。你跟著我這般辛苦,沒有顧好你,是我的錯。”楚之面懷愧疚。阿熙聽後倒是微訝,她從沒有怨過楚之,這些她一早便想過,日子再困難,路再難走,有楚之於身側,也算不得什麼。
“你的心意,從沒有教我失望過。”阿熙輕握了他的手,兩兩相顧,楚之心中百感交集。
秋葉易落,鴻雁南飛,寒來暑往,剎那而已。婚後的第四年,南越國王都出了變故,楚之的父皇死於那場奪位的叛變中,南越國王室的爭鬥持續半年愈演愈烈,已至皇室子嗣凋敝,民怨沸騰。楚之在接到朝中老人來信時,整夜整夜的難以安寢,輾轉反側。
漆黑一般的屋子裡,隱約的還能看見窗外的幾絲微光,他們雖同榻而眠,心思卻並不相同。阿熙隱約的覺得這麼多天的思慮,怕是此刻就會有個結果。果然——
“若是我選擇回去,不能實現當初與你一同遊歷天下的諾言,你可會怨我,恨我?”他的聲音很輕很輕,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阿熙知道此時的楚之正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她又能決定什麼呢,他身上承擔的責任怎會不懂,這些早已融入了他們的骨血裡,伴隨一生。
“想要去做就竭盡全力去做吧,我信你的承諾,不會在乎實現的長短。見君笑顏,我自歡喜。”阿熙向他懷中靠了靠,楚之也緊了緊手臂,溫情在此刻彌足珍貴。
“冬日寒氣重,明日便繼續飲些湯藥,調理調理身子吧。”阿熙身子微微一僵,片刻後輕笑著答應。
在南越國第一場大雪的那天,楚之接過了玉璽,繼位為帝,可阿熙卻不願做他的王后,也不願做他的妃。聖女思凡,本就不光彩。百姓心中的信仰,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又怎會允許她有一絲汙點。
“我會說服那些老臣,說服天下百姓,甚至去說服那些奸佞小人。可是,我需要你的決心,你對我的信心。阿熙,可以嗎?”自入南越王宮開始,她就將自己關進了這一方院落,甚至對他也避而不見。
阿熙仍舊看著手中的書卷,靜靜地坐在那,在楚之強迫她與他對視的那一秒,她決定不再逃避了。“聖女於天下,都是力量與尊嚴的象徵,對南越國更是如此。我不想講什麼大義,若是對於凡俗之見過於拘泥,我也不會是你期望共伴一生的阿熙。說服天下人,我相信你能做到,可是唯有一點,只有這一點便是我不能成為你王后的可能。我希望你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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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從未將生死看的重要,我只想讓你做我的王后。”楚之轉過身,極為低落。
“做聖女與做王后,都沒有什麼。悠悠眾口,人言可畏,這些殺人誅心是利器。你在宮外為我闢一處府邸,今後便以君臣之禮相待。”阿熙說的這般坦然,言語之間已然透露出和離之意,更是讓楚之氣極。
“三日後,便行大婚之禮,成為我的王后。阿熙,接下來的所有事情都由不得你。”楚之像是變了一個人,眼中更多的是佔有,如果一開始的楚之對她愛的小心翼翼,而讓所有的一切爆發,他找到了那個支點。
楚之排眾議立聖女為王后,在繼位那年成為轟動一時的事情,邊境屢被侵擾,所幸局面基本安穩。在很多年以後,宮中的老人回憶起來仍舊眉目溫柔,那位不苟言笑的帝王罕見的開心滿足,郎才女貌,一雙璧人,彷彿從話本里走出來一般。
長慶宮中梧桐雨打,她聽了一年有餘,楚之每日即使政務再忙,也會宿在長慶宮,夜夜無話。
宮中的佈置與當初在外遊歷的院落一般無二,簡樸雅緻,閒暇時他執一本書卷,阿熙泡一壺清茶,消磨了午後時光。這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有一層障礙自那時起就橫亙在了二人之間,可誰都沒有提到,也不願意提及。阿熙很明白,就算如何風平浪靜,做得與那時如何再相像,終歸是不同了。
凡間小年,楚之邀她一同出遊,輕裝簡行,阿熙隱約曉得楚之是想用此打破二人的隔閡,便也應了下來。萬家燈火,熱鬧非凡,可這一切都變得不再有意義。在長街上,楚之等了一夜,行人漸稀,連青磚都透著冰冷,可他還是沒等到。
他衝入了長慶宮,從沒有這般憤怒,來的一路上氣勢洶洶的想好了怎麼質問。可是,看到阿熙枯坐在椅子上時,只問了一句“昨夜為何沒有來?”阿熙像是聽不到他說話,眼神空洞無力。
“赤琰告訴我主上她……她怕是撐不住了……”她在哭,六年來第一次看到她哭泣,那般無助悲痛。楚之急忙將她摟入懷抱,輕輕撫慰。
“主上於危難,我應當全力以赴。六年前,我雖違背了她,就算大不敬,內心我是把她當做親人的。”
“所以,你想讓我放你走?”楚之的心驟然降落到冰窖,“你我在一塊時,你就已經是凡人了,什麼聖女,什麼主上。都不是你再回去的理由。你心中敬重她,我明白,每年祀禮香火不斷,心中時常掛念就很好了。白熙,你不能如此自私,若稍微差池,讓我如何。”他很少這般大聲嚷嚷,就那般盯著她。
阿熙自嘲地笑了,起身從櫃匣裡拿出了前幾日他剛讓人送來的草藥,復又坐了下來。“這樣的愛,壓抑了太久,也許是從三年前,你將這包摻雜了特殊效用的寒疾之藥給我時,這份愛就已經變了。看我飲下服用三年,慢慢失去法力,即使身上的咒法解開,真的成了一個凡人,無力過問主上,更無法離開你。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對我有那麼一點信任,可是幾天前當它再次送到我這時,我不再妄想了。”
楚之真是嚇了一跳,踉蹌了幾步,臉色煞白,“原來你一早就知道,我無意傷害你,做到如此分上,只是希望你能老老實實的待在我的身邊。現在,你真的成了一個凡人,與我一同相守,不正是我們踐行當初的諾言嗎?”阿熙沒有回應,“為了我,留下來,可以嗎?”他的乞求在耳邊輕輕打轉,可是阿熙的心已經冷了。
“不一樣,我們不該是如此,偏偏卻有如今這幅局面。不一樣的……”阿熙喃喃著,似痴傻了一般,二人沉默了一會,楚之轉身,走的絕決,細看他的眼眶微微泛紅。走出長慶宮,下令王后禁足,合宮上下仍需以禮相待,忠心侍主。如今的她不再法力高強,楚之以為這樣就可以不讓她離開,即使是關在這高牆深院,有他陪就好。
命運的轉盤有時真的很奇怪,每個人終將面臨抉擇,逃避是最無用的方法。楚之尋遍天下方士,為長慶宮打造了最堅固的牢籠,神魔都難以接近半步。阿熙雖在宮裡,大概也能知道外界的情況。若天際轟塌,大地無法承載萬物,洪水氾濫不止,天災人禍,往往就在那一刻。她不曾畏死,可是她卻想要讓楚之好好的活著,活成初見那般的溫雅公子。
每日楚之仍會來,與平常一般無二,她很清楚的記得那天是第六年的初雪,她親自下廚,楚之很是開心,席間笑容更是不斷。阿熙倒是淡淡的,不悲不喜。楚之醉酒,拉著她的手說“阿熙,我們就這樣走下去,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好不好。”阿熙眉眼低垂,又笑又哭,一直沉默。
第二日,阿熙自盡被侍女發現,鮮紅的血觸目驚心,楚之來時,阿熙只能勉強說出來話,他附在阿熙的耳邊,模糊聽到“你設的……陣法已經破了,楚之,這一次,就讓我自己……做個了斷吧。”內心的缺失無法彌補,無論如何再也填不滿他的內心。世間的一切在這一秒靜止了,只有阿熙在說“其實我是想走一次奈何橋的。只不過痴情兒女,尋不得忘川水,飲不下孟婆湯。”
赤琰下界解了阿熙身上的咒術,還給了她法器,看著將自己折騰成這般的阿熙,對於楚之只有憤怒。“如果你不曾對她下那些妖術,這次本不該有這麼兇險,凡人薄情寡義,一直如此,可笑阿熙還曾對我說你是不同的。你不該值得她的深情。”
之後的很多很多年,阿熙都沒有再回來,甚至連赤琰也了無音訊。楚之從青絲等到白首,長慶宮裡仍不見他所珍視的人。有一年一位仙風道骨,風采卓然的老者來南越王宮見了他,只留下一句“情深空許,佳人不在。一絲芳魂存於一株花草,只願你伴她走過奈何橋”楚之不信,多年的心氣再也撐不住了,一病不起,不及半年,薨逝。
世世輪轉,洪荒時代距今已經模糊地不成樣子。山間草屋內,男子俊雅溫柔,給孩子講著古老的神話,如此波折,聽的也似懂非懂。女子進屋喊二人去看花燈,他們離開後,將書卷一一收拾,只看到那本異錄時,微微一笑。
奈何橋上多少有情人分離,可身帶花草的男子始終沒有走上去,即使數年的地獄遊蕩,孤苦伶仃,但他終於等到了與她共度平凡一世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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