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奈何橋上的故事。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秋風無情地吹著殘疏的枝幹,泛黃的樹葉打著卷兒,彷彿一簇簇折翼的蝴蝶翩然而下。
這座廢棄的皇家庭院已經被人遺忘了,滿地金黃,如同被人遺忘在這裡的無數孤魂野鬼。
未曦坐在掉了漆的門檻上,望著天上雲捲雲舒,變化多端如同情人的心,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氣。
“你已等候三十年了,還不肯去投胎嗎?”身後半透明的孟婆緩緩飄來。
“我們約定好一同投胎的。他還沒來,我不要走。”未曦空靈的聲音堅定得讓人心疼。
“那投胎的時候你也不肯喝老身一口湯?”
“地府的規定,我還是會遵守的。”
“那你們一同投胎還有何意義?”孟婆只覺這姑娘有些可笑。
說好一起投胎?可你不還是傻傻等了三十年……
“傳說命定的戀人會擁有三生三世的緣分,如果每一生都可以一起投胎,那每一世就就一定會相遇。”未曦眼中出現一抹光亮,竟有些期待。
即使是一次相遇,擦肩而過也心甘情願。願做他足下的泥土,手心的微塵,傘上的點雪足矣。
“咦,好纏綿的傳說啊,姐姐的故事我還沒聽過呢?”紅月從井裡升起,來到庭院的門邊上。
這座破敗的皇家庭院是陰魂野鬼的聚集地,只因庭院中間的深井是地府的入口。到了午夜時分,無數陰差便會從井底升起,離開庭院去抓捕亡魂。
當然,除了被授予權利的陰差,誰都不能離開庭院一步。她們這些亡魂最多也就只能坐在門檻回味往事罷了。
要不是已經死得透透的,未曦也不會把地府的事知道得這麼清楚。
“每年我都會說上一次,看來今年是對你說了。”未曦淡淡道。
“沒把老身放在眼裡?”孟婆佯裝生氣道。
“怎會,還不是怕您聽煩了。”
“你的故事,我是最愛聽的。就怕你自己沒講煩?”
未曦搖搖頭,年年說,不過是讓自己銘記於心,提醒自己,更是讓自己能熬過這深宮大院裡的一夜又一夜。
“快說吧,未曦姐姐。”紅月迫不及待地催促上了。
“呵,也不是什麼美滿的故事。”是無比哀傷的悲劇啊。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蒹葭》的中段,未曦的名字就取自於其中,聽父親說,這是母親將要嚥氣時斷斷續續說得。
未曦剛出世,母親便過世了。父親把她當成掌上明珠般萬般溺愛,孃親身體不好,她自小也是體弱多病。
沒什麼辦法,孃胎裡帶出來的病根。
她平常也是足不出戶,更不知曉天下事。
未曦的父親,是當朝國師李牧之。皇帝年老,膝下卻只有一個獨子。文武百官都將天下的希望寄託在太子身上,卻只有一個人不這麼想。
老皇帝早年期間十分器重國師,無論是祭祀大禮,還是處理朝政,都會聽取李牧之的意見。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絕不是空話。
可是大順朝卻漸漸走向了下坡路,皇嗣凋零,朝內的風言風語都指向了國師李牧之,不少大臣直言進諫彈劾國師,卻遭到了皇帝的斥責。
如今,皇帝病危,太子親政,竟由國師輔政。太子年方十五,尚且資歷不足,即朝政大權被國師獨攬,朝堂上下亂作一團,天下民不聊生。
不管國師如何不受臣民的愛戴,可他的權勢就擺在那,而他的獨女未曦更是比公主還尊貴。
未曦卻從未有恃寵而驕的想法,體弱多病的她從小被養在深宅大院,很少能夠出去遊玩,對外面萬紫千紅的世界也是羨慕不已。
溫室裡培育出來的花朵本來就不被人有所期待,連一生平安喜樂都像是奢侈的讖語。
今夕何夕,上元佳節,行人如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