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的空屋空床很多,但架不住工作人員更多,把空巢都給擠滿了。
應山導演正愁怎麼給陳岱川安排住處時,陳岱川就說他有辦法,不用導演操心。
應山識相地沒去問有什麼辦法,並且假裝沒看到陳岱川把行李箱推去了李從一借住的那棟樓房。
他就說,有錢人才不會那麼閑專門來看他拍龍燈戲。
陳岱川沒想到這麼快就能一展畫技了。
道具組剩了一節龍骨。
龍骨底座是一條寬約兩掌心、長約一米五的厚木板,木板正中釘著一根圓木頭,組成橫長豎短的“t”字,豎著的是撐手,舞龍燈的人就抱著這根圓木頭,把橫著的底座扛在肩上。
底座之上,是用竹篾編好的龍骨架子,形狀像拱橋,糊著一層透明的白紙,但在側面留了一扇小紙門,可以往裡面點蠟燭。
底座兩端還有小小的設計,一端是凸出的一小節圓柱體,一端是一個這圓柱體配套的圓洞。
到時候每人扛一節,和其他的龍骨首尾相連、巢狀起來,就能組成一條長長的龍燈。
陳岱川要做的就是往龍骨蒙著的紙上畫畫,畫什麼倒沒有硬性規定。
紙是一不小心就能點透的劣質紙張,墨是高明度色彩的劣質染料,筆是普通雜羊毛製作的毛筆,旁邊還有個叫李從一的家夥各種幹擾。
陳岱川提筆,沾了黑色的墨,才剛畫了一條自右往左向下的線,李從一就叫道:“你是要畫馬吧?除了內蒙,哪家村子在龍燈上畫馬的?一點兒也不接地氣,換,換。”
陳岱川頓了頓,把那一條線往下豎著拖一筆。
李從一又喊:“你是要畫蘭花吧?你用的墨是黑色的,看來主基調就是黑色多,但大過年的,好歹要喜慶點。”
陳岱川瞥他一眼,把毛筆撂回顏料盒:“你來。”
“你這人怎麼不經說啊,還置上氣了?”李從一悻悻地捋起袖子,拾起毛筆,“我來就我來。”
陳岱川還真不知道李從一的作畫水平如何,凝神去看。
結果李從一就是拿毛筆在陳岱川剛剛畫的那條線上,十分隨意地加上了支楞彎曲的幾筆,成了一棵樹枝任性的光禿禿老樹。
然後換了只毛筆,沾了些紅墨水,在樹枝上點點點,一眼望過去,紅豔豔的,果然喜慶。
“臘梅。”李從一生怕陳岱川沒看懂,特意解釋。
陳岱川委婉道:“形雖不像,但神還是似的。”
“這你就不懂了,我是故意畫這麼粗糙簡陋的。”李從一炫耀自己的認真和嚴謹,“我特意看過當地人以前的龍燈資料。龍燈上的圖案都是他們自己畫的,只是圖個吉利和好看。你想想,整天勞作的農民能畫出什麼精美的畫來?也就是意思一下,顯得五顏六色,乍一看好看就行。”
陳岱川贊同地點頭,然後發出來源於靈魂的質問:“那你大清早把我叫起來,不是讓我畫,而是聽你這一通理論的?”
“當然不是啦!”李從一地自帶音效,從一旁拿出個白色燈籠來:“我今天白天晚上的戲份都很重,估計沒時間陪你了,所以昨晚拍做龍燈戲的時候,抽空給你做了個燈籠,讓你畫畫打發時間的。”
燈籠和龍骨材質一樣,底託是個正方形的木塊,四周拿竹篾搭了個長方形的框架,然後糊上白紙,就是個簡易小燈籠了。
陳岱川心情複雜地接過燈籠:“其實打發時間有很多種選擇,比如玩手機,不一定非要畫畫。”
話是這麼說,陳岱川還是埋頭畫了一整天,手機碰都沒碰。
晚上,李從一下戲回來已經淩晨兩點了,整個人累得發懵。
陳岱川躺在床上,似乎是睡得很熟。
李從一躡手躡腳地拿了衣服去洗澡。
現在李從一無比慶幸,雖然是在農村裡拍戲,但這個村子現代化程度很高,浴室、熱水器、太陽能什麼的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