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努力維持著一絲勉強的笑意,問道:“誰指使你的?”
“郎中令孫維。”
在李公公走前去問話時,畫閣內的每一位大臣都豎起耳朵仔細聽。可一聽到這個名字,恨不得立即把耳朵藏起來,目光移開,當作什麼也沒有聽見。
郎中令孫維,是明明白白太子黨的人。
這一招供比直接供出太子殿下還更為有力。今上本對威脅皇權的事尤為敏感,這次即便不直接廢了太子,也會在今上的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這顆種子會一日一日生根發芽,總有一天會成為壓死太子殿下的最後一根稻草。
政治嗅覺敏感的大臣們已經在心裡默默估量,接下來要怎樣選擇,路子才能走得穩妥。
太子殿下如遭雷劈,一下子腿軟,跪行向今上,手抓住今上的下擺,聲催淚下:“父皇!冤枉啊父皇!兒臣是真的完全不曉得此時!孫維!孫維他暗自謀劃,兒臣確實是完全不知啊!”
今上皺起眉頭,扯開被拽住的下擺,示意李公公把這個皇長子拖遠一點。
不知情?!哼,怎麼可能完全不知情?!
退一步講,就算真的不知情,倘若太子平日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做屬下的如何能謀劃此事?!
今上失望透頂,不去看這位皇長子一眼。明明當年皇長子出生時,今上龍心大悅,大赦天下,立馬賜了一個“璟”字,以示恩寵。
而如今,一知道皇長子對老子的駕崩迫不及待時,所有的恩寵立馬分崩離析,蕩然無存。
三公主被這一變故驚呆了,被兄長的痛哭流涕聲驚醒,猛地撲向奄奄一息的霓衣女子,抓住她的細肩使勁搖晃:“你胡說!你誣蔑!說!你受誰指使的!”
霓衣女子突然決絕一笑,爆發驚人的力量,掙脫出宦官壓制的另一隻手,揪過三公主的頭發,張嘴咬住三公主耳垂上掛著的金墜子,一口吞下。
在侍衛和宦官七手八腳的掐臉卡喉下,兩眼一翻,死絕。
青箏輕微嘆了一聲,嘆三公主這個莽撞的性子,不僅親自斷送了可以翻供的可能,還親手推自己兄長向更深的深淵。
今上見三公主這一舉動,腦海裡的第一反應就是,三公主為保皇長子,趁亂殺人滅口,以免刺客吐露更多謀逆之事。憤怒的手指直點香消玉殞的刺客,下令。
“郎中令孫維,立即處死!太子貶為庶人,終生幽禁長榮宮!”
長榮,長榮,長久榮寵,而現實是多麼諷刺。永禁深宮,直至生命終結。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太子殿下面容死灰一片,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天家侍衛自然聽從今上的命令,一隊人馬匆匆乘船登岸,也不顧沖撞湖畔邊老百姓的小攤小販,快馬加鞭,直朝內城而去。
兩侍衛拖著霓衣女子出去,直接綁上石頭沉湖喂魚。廢太子、三公主被押送,直接回皇宮。
熱熱鬧鬧的畫閣快速冷清下來。剩下的人正襟危坐,唯恐被波及。
玉妃包紮好傷口,自內室裡走出來。剛親手下令處置血親骨肉的今上,此刻尤感孤寂。一見行動如弱柳扶風的玉妃出來,腦海中立馬閃現她捨身撲向自己的那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還不如剛剛尋回的玉妃娘倆。
“稟今上,臣妾有一事進言。”
“講!”望著玉妃溫柔賢淑的面容,今上情緒緩和很多。
“今上此次能轉危為安,降伏刺客的人理應有賞。”
“愛妃想要什麼賞賜?”
“臣妾能陪伴在今上身邊已經很滿足了。只是其他有功勞之人,懇請今上賞賜。”
“好!不愧是朕的愛妃。今日你們能得賞賜都是玉妃的仁心慈善。”
“臣妾有愧,皆是今上聖恩。”玉妃一句就把今上哄得通體舒暢。
“首功記南小子!和……”今上微眯了眯眼,指著青箏,“天音閣那個小姑娘。當時舉起箏一把砸下,不失男兒風範。賞!”
青箏緩步上前領賞謝恩,耳邊忽然聽聞一聲溫潤低語。
“好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青箏眉峰一動,裝作沒聽見。待謝完恩後,才抬眸用餘光瞥去。
只捕捉到一塊紫錦繡鶴的衣擺翻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