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還沒到那個小崽子的生日。
許是出於與生俱來的傲慢,許是出於某種晦澀難言的心理,重泉並未在零點之前離開酒窖走到風燭面前。
他只是抬手將那被酒液浸濕的暗紅碎發捋到了腦後,然後離開了依舊燃著烈焰的酒池,一邊走著一邊開啟了酒窖裡的清潔光線。
等到身上的酒液清理完之後,重泉在那放滿了龍舌蘭的酒架前停下了腳步。
他撩起眼皮看向了整個酒架最上方。
半響之後,重泉那暗金色的眸子裡似是劃過了什麼,隨後他便抬手將酒架最上方的那瓶酒給拿了下來。
這瓶酒與其他酒架上那些包裝精美的酒液截然不同。
整個酒瓶用料奢侈、瓶身雕工好到不可思議的事暫且不提,關鍵是它內裡根本空無一物,甚至就連酒瓶表面也只是貼了一個簡單過頭的標簽。
簡單到那張標簽上除了用神語寫著的“龍舌蘭”三字,便只剩下了一個意義不明的100°。
若是旁人看到,或許還會嘲弄寫下這個標簽的人。
因為這世上根本不存在100°的酒。
但這間酒窖自建成起只有兩個人進來過——一個是酒神重泉,另一個則是風燭。
酒窖為前者所有,他自然清楚這個標簽的存在、甚至瞭解它的具體含義。
而後者即便注意了這個空酒瓶,當他看清了標簽上那異常熟悉的不羈字跡後,也只會下意識地覺得這個標簽另有其意。
——因為風燭認得出來。
——那個神語,是重泉親自寫的。
當重泉從酒架上取下了這個酒瓶之後,酒窖內複古時鐘的指標已然指向了12點。
這也就是說,24號零點終是到了。
念此,重泉轉身走出酒窖走向了那唯有龍舌蘭的花園。
他所種的龍舌蘭十二年一熟。
而今日,恰好便是第十二年。
當重泉看見了花園裡大片大片的龍舌蘭時,並未如往常一般直接拎著酒瓶走了進去。
他僅是稍微瞥了下已然成熟的龍舌蘭,然後便移開眼看向了風燭所在的側殿。
此刻側殿內一片寂靜。
從重泉的角度,他僅能透過窗簾瞥到床鋪後的隱約一角。
這小崽子難不成真的喝醉了?
不。風燭絕無可能在他面前真正醉倒。
想到這裡,重泉心底忽然浮現出了些許微妙的情緒。之前在酒窖裡被他壓下的那份不安與躁動再度侵襲著他本該難以動搖的理智。
最終,重泉仍是朝著風燭側殿外的落地窗前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重泉便感覺到了側殿內並無半點人類的呼吸之聲。
今夜冷寂的月色似乎也模糊了這位神明的表情。
那一剎那,他的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與之相應的,是他那愈發晦暗的暗金色眼眸。
重泉沒有試著開啟側殿的落地窗,事實上此刻他根本不在意這扇落地窗究竟上沒上鎖——因為他那帶著薄繭的指腹觸及到落地窗的瞬間,堅固到能夠抵禦一級神明全力一擊的窗戶頓時在他手下寸寸崩裂起來。
不過轉瞬之間,那些用來製作落地窗的昂貴材料便成了一堆無用的碎片。
重泉就這麼踩在這些碎片上踏入了側殿。
側殿裡果然空無一人。
重泉晦澀的目光劃過了床單上的褶皺,劃過了那被風燭掀了一半的被子,劃過了本該放著室內拖鞋的地面,最終落到了風燭先前靠著的那張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