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根本沒有路燈,還好葉秋桐出門時帶了支手電,昏黃的手電光照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公用水井走去。這樣的鄉村晨路,她已經幾十年沒走過了,此時再走,不由地覺得一陣親切。
村裡的公用水井離她家不遠,兩三百米就到了,此時別看天還沒亮,水井這裡已經慢慢開始熱鬧起來,都是一大早起床做早飯的大媽和媳婦們。
“碰”地一聲,有人把打水的水桶扔進井裡,“嘩啦啦”熟稔地打著水。
水井邊,人影晃憧,大家時不時互相打著招呼,村裡一天的人氣,就是從這裡開始,被她們點燃了,泅染至全村。
“喲,秋桐,你不是昨天才結婚嗎?怎麼一大早就起床打水做飯了?是不是你家婆婆一大早就去叫你門了?”
“剛結婚的新娘一早就來打水做飯,秋桐,你是村裡第一個啊!沒想到,你一結婚,就變了個人啊!虧遲生捨得啊!”
秋桐嫁在本村,因此這些大媽媳婦都是平日熟識的。此時大家一邊是懷著對新娘的好奇,一邊是想起葉秋桐未出嫁前的種種“不良”表現,話間,不免擠眉弄眼,帶著嘲諷的味道。
誰不知道葉秋桐是後山村未出嫁的大姑娘裡,最漂亮的,當然,也是最懶的。屬於油瓶倒都不扶的那種懶。
若不是葉秋桐長得實在漂亮,村裡人都覺得,這姑娘怕是以後難嫁,好吃懶做,從來沒有上山打過柴,沒有下過地割過水稻,誰家能伺候得起她呀?
所以,葉秋桐嫁給遲生,大家都大吃一驚,覺得這懶姑娘是掉到福窩裡了,遲生可是軍隊裡的副營長,堂堂一個軍官,以他的級別,還能帶家屬隨軍呢!
村裡人羨慕嫉妒恨之餘,頓時也覺得,葉秋桐真是好命,她懶吧,不會種地吧,人家嫁了個軍官,能夠到部隊隨軍,遲生能養得起她,人家這輩就是不用種地的命。
葉秋桐前世可沒少聽村裡人這些羨慕的言語,不過,當時她都沒往心裡去,覺得村裡人太庸俗了,一個軍官有什麼了不起?她和他沒有談過戀愛,沒有感情,憑什麼因為訂了娃娃親就要綁在一起一輩?於是她任性地追求自已轟轟烈烈的愛情去了。
結果……
自食其果。
這一世,把村裡人這些話聽在耳朵裡,葉秋桐就品出了不一樣的滋味。
歸根到底,大家還是羨慕嫉妒恨啊!
也因此,出的話就象摻了辣椒的辣油一樣,聞著嗆人刺鼻。酸溜溜的之餘,還帶著一股挑唆的意味,那話裡的潛臺詞無非是:
新婚第一天,就破天荒地做出出嫁前不曾做過的事,一大早來挑水做飯,看來,婆家的人對葉秋桐不咋的啊!
葉秋桐要是上了套,回家和遲家大吵一番,喜事立即就蒙上了一層陰影。
所謂的唇槍舌箭,莫過於此。
葉秋桐淡定一笑,對大家夥心平氣和地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成親了,自然要轉換角色,不能再象從前那般孩氣了。”
轉換角色?這些詞用得好“高檔”,村裡人好象不會用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已,只有鎮裡的幹部和學校的那些文質彬彬的老師才會這麼話,葉秋桐竟然運用自如?
大家夥又是一陣錯愕。
而且,葉秋桐臉上帶著調皮的笑容,舒心愉快,並沒有在婆家遭受冷遇的模樣,看來,她早起做飯,是心甘情願的呢!
一時間,大家也不好再什麼,畢竟人家才是新婚第一天,總不能起勁咒人家婆媳關系不好吧,何況,葉秋桐還是村裡支書的女兒,不好太劈削到人家臉上,支書是村裡最高領導,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求到人家頭上,於是大家便趕緊轉換了話題,不再提這件事了。
葉秋桐打了井水,利落地用自家的水桶,洗起帶來的一籃青菜,把青菜洗幹淨後,放在竹籃裡,又把兩只水桶打滿水,這才用扁擔挑起,搖搖晃晃往家裡走去。
然而,葉秋桐還是高估了自已的能力,她從來沒有挑過水,狹長堅硬的扁擔壓在她肩膀上,讓她覺得肩膀被壓的地方疼痛無比。然後還要兼顧手裡提的一籃菜,讓她倍感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