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醜忽地仰頭,血和汗布滿了全臉。猙獰的疤痕被新的傷疤掩蓋住,落下來的頭發濕成一條一條的。
從前顏遲一直覺得阿醜雖然不愛搭理人,但心地還是善良的。但是沒想到他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他要殺陸致。
他的眼神略昏茫,似乎看不清楚前面的人。
“小塵……”低啞的聲音粗勵渾濁,幾不可聞。
顏遲眉尖一挑。小塵是誰?她定定地看著阿醜。原來他不是啞巴,他會說話的。
“小塵……”阿醜的目光鎖住她,嘴唇顫顫著。
倏然間,顏遲腰間一緊,陸致把她收到他身後。
“回去。”
顏遲不動。
“回去照顧阿貍。”陸致似在跟她商量,但是卻語氣卻很強硬,不容拒絕。
顏遲要來這裡就是因為之前阿醜幫過她,她心裡有些複雜,所以才堅持要來刑房的。但是現在見到了他,那些複雜的心思卻不知怎麼的一下子消散幹淨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隱晦與秘密,她看到可能只是別人想讓她看到的。
她向陸致頷首,旋即出來的刑房。
陸致扔下烙鐵,淩厲地睨視著阿醜。
“小塵?”陸致眸光微閃,而後像是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一樣,“你認識去塵。”他用的肯定句。
鐵鏈嘩啦啦地響了起來。阿醜拼命地搡動著手腕,迷茫的眼裡升騰起憤怒與極致的恨,“是你殺了她!”
陸致勾唇,笑容殘肆。他取出白帕抹幹淨手上沾染的汙穢,然後丟掉白帕,語氣輕然,“處以極刑。”
阿醜沒有求饒,口中仍喚著小塵。
陸致從刑房回來時,見顏遲半靠著床沿,頭挨著阿貍的頭,衣裙皺疊在床下。他放輕走路的聲響,緩至床前。正要把顏遲抱起來時,顏遲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嘴裡呢喃,“怎麼睡著了。”
隨後就發現了他。
顏遲仔細看了下安靜睡著的阿貍,旋即問陸致:“阿醜為何要殺你?”
他沒有回答。顏遲不再問。她突然覺得,她沒必要也不必要知道那些事情。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阿貍。
最重要的是阿貍。
看到阿貍滿身是血時,顏遲從沒有哪一刻有這麼恐懼與害怕過。那種像是把所有力氣都抽去的了天塌了的窒息與慌慄攀附著每根筋骨,她從未有過這般刻骨的痛。在那一刻,她意識到,阿貍對她的重要性比她想象的要深很多,多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陸致見她不問了之後,靜默了半會兒,繼而取出一個小盒。他開啟小盒,在指上蘸了點黃色的膏體。顏遲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直到頸上冰冰涼涼的,她才發覺他在給她上藥。
“我沒有受傷。”
不需要上藥。她從刑房回來時就照了鏡子,只是有點壓出來的紅印,不過多久就會褪掉。他抹完一層後又在指上蘸了一點,似乎還要給她抹一層。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彷彿在對待一件易碎的東西。但是面部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硬,窺探不到一絲柔和。
顏遲滯了半晌。他反舉劍,毫不猶豫地要插進胸膛裡的畫面閃進腦中。顏遲想嗤的,卻嗤不出來。他怎麼可能會為了她刺自己一劍呢。他只是做樣子騙過阿醜,然後趁阿醜放鬆防備的時候制住他。她在心底說服著自己。
但是,那一刻,他又像是要真的要刺進去。已經捱到身體,只差一點就要送進去了。
顏遲搖搖頭,想要撇去矛盾混亂的心緒。她對著還在給她上藥的陸致道:“謝謝。”
給她上藥的手頓在半空。陸致抿抿唇,面上的堅冰融開了一條縫。他突地加快速度,兩下給她抹完,收好了盒子。
“對了,青染呢?”阿醜假扮了青染,那麼青染去哪兒了!顏遲唯恐青染有不測,緊緊地攥住了衣裳。陸致看到她緊張的樣子,臉色驟然下沉。顏遲只擔心著青染,並沒有察覺到他臉色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