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沒想到小紫與郭大娘是為著那樣的原因而齊口誣陷她。看著挺清秀的小姑娘和挺老實的大娘, 為了保住自己的命,竟也歹毒卑劣至此。
她們倆一直磕頭求饒,頭撞在地面上咚咚咚地響。
陸致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讓她們說出取錦盒的男子的樣貌。
膳房大娘抬起已經磕破得不成樣子的臉, 上面血淚模糊。她趕緊比劃著, 形容著那人的樣貌, 不敢有半分不停頓。
膳房大娘描述完, 陸致睨向顏遲。
顏遲速即點頭,“大致是那個樣子。”
“王爺開恩哪!老奴知錯了!知錯了!”膳房大娘又繼續磕起頭來, 企圖這樣能讓王爺饒恕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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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刑房裡出來, 看見外面通亮的天空時,顏遲仿若自己剛從地獄裡爬了出來。耳朵旁仍縈繞著小紫與膳房大娘悽厲的慘叫聲。她的耳膜一股一股地疼,嗡嗡地響,她痛苦地捂住耳朵。
驀地, 眼前一紅,彷彿有鮮紅的血湧進她的眼睛裡。鮮血從她眼睛裡流下來, 潑灑到全身,將她淹沒。鮮血裡顯露出兩只一大一小的手,向她伸了過來。
她甩了甩頭, 想將片刻之前那殘忍血腥的畫面拋卻。
然而那畫面仍在腦海中,輪番上演起來。她腿軟地站不住, 身子一歪,扶住了牆。牆面粗礪冰涼,將她腦海裡那血腥的畫面凍住, 繼而融化不見。
她緩了半響,怔然地望著遠去的黑袍男子。她憶起陸致在那樣的場景前面不改色的淡漠模樣。
她要逃,她一定要逃出去。她離開牆,站穩,然後抬眸望天,眼裡一片清明。
她回到小院,桌子上的菜早已冷卻。顏遲坐下來,捧起碗木然地塞著東西,嚼兩下,吞下去,繼續塞,直至桌子上的東西全部被她吃完。她倒茶,漱口,將桌面收拾好。
她明明什麼也沒幹,全身卻覺得虛,覺得累。她躺到了床上,阿貍跟著跳了上來,歪在她的肩膀旁邊。她側臥著,要抱過阿貍,卻在對上阿貍的異色瞳孔時頓住。她記得,第一次見它時,它的淩厲與兇煞彷彿與那個人沒有分別。
她像是被驚嚇住,忙往後一縮。
阿貍本來迎接著她的懷抱,卻不料她往後縮了過去。它雖頗通靈性,但到底只是一隻貓,不懂得她這般反應是為何,仍舊湊過去。
顏遲連線退後,退到床帳底邊。
“喵……”阿貍略帶委屈的叫聲喚醒了顏遲。她懊惱地拍拍頭,一把抱起阿貍。“乖,阿貍乖。”
阿貍不叫了,顏遲摸摸它軟乎乎的小腦袋,喃喃道:“對不起。”
阿貍的小腦袋蹭了蹭她。顏遲嘆氣,它又不是他。她重新躺好,想到今晚還要去陸昀致那裡就一陣抗拒。
逃出去的念頭又浮顯出來。
有什麼辦法可以逃出去?王府戒備森嚴,除非有非要出府的原因。可是她如今作為伺候阿貍的下人,不像府裡的採買丫鬟可以每日出門,她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待在院子裡好好照顧阿貍。而且她覺得她還不如王府裡其他人來得自由。
青染告訴她她成為王府的奴僕時,她問過,她分明是自由之身,又沒有將自己賣給王府,憑什麼要她做王府的下人。青染聽完後,直接告訴她,王爺說她是,她就必須是,沒有反駁的餘地。
她聽完,除了氣憤,還有一絲僥幸,反正她沒簽賣身契,名義上做一做下人也行,只要逃出去就沒有任何顧忌了。然而青染下一句話就將她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更何況你……你並不是沒有簽賣身契。”
顏遲以為自己聽覺失靈,青染是說她簽過賣身契?她何時簽過那東西!她立即回過去,“我沒有簽過。”
青染眼裡有異色一閃而過,“你簽過,今日淩晨。”
顏遲驚愕不已。
青染繼續道:“淩晨時,王爺喚我進去,那時你倒在榻邊昏睡著了。王爺坐在案前,我進去之後,他丟給我一個東西,正是那賣身契,他讓我拿著你的手在賣身契上按指印,你那時被砸破了頭,昏迷得很死,王爺估計是叫不醒你才讓我進來幫你按指印的。我……我對不住你,但那是王爺的命令,我也沒辦法……”青染臉上布滿歉疚之色。
顏遲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醒來時,青染身上覆蓋在表層的距離感消失了。原來青染不是同情她,而是有愧於她。
她還能怎樣?怪青染嗎?這又不是她的錯。她只是遵循陸致的命令而已。
她苦笑道:“沒事。”
簽就簽了,等她逃出去了,換個身份照樣活著。但是她想得太好了,哪裡就有這麼容易逃出去。她整日被關在小院裡,能活動的地方只有王府內,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出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