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到天色慢慢黑了下來,他還坐在陳晨旁邊發呆。 張哲並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也不知該如何解決現在的問題,好像站在迷宮中間,往那邊走,都是個死衚衕,他不準備清醒過來,對於張哲來說,等待遠比選擇更容易,尤其是在她不再身邊的時候。
但是等待不能解決一切,有時候只能等來最讓人無法面對的沖擊。
“滾開!你也不看看老孃是誰,張哲站在這他也不敢攔我!”門口傳來安娜怒罵的聲音,大概是被譚熙澤的人攔了下來。緊接著是門被踢開的聲音。張哲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疲憊的轉過臉。安娜站在門口盯著他,張軒跟在後面跑了過來。
“沒關系。”張哲對著門口沒有攔住安娜正準備拖她走的兩個男人低聲解釋,他本想再說一句這是陳晨的朋友,可是身上根本沒有力氣,嘴巴開合的動作都顯得那麼難以完成。
張軒走進來之後隨手帶上了門,聽到了門關閉的聲音,安娜像個瞬間被點燃的炮仗,所有對張哲的不滿都在一瞬間炸裂了開來。她沖過來拽住張哲的衣領把他拉了起來,安娜比陳晨高,可是在張哲面前卻顯得矮了下來。
“你都幹了什麼?!這怎麼回事?張哲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安娜對著張哲的臉大聲叫罵,沒有反抗的張哲被她拽的踉蹌,只能扶著牆讓自己不倒下。張軒跑過來想抱住安娜,看到了他,安娜先一步對張哲下了手,抓著他衣領的手用力一拉,緊接著又用盡全力把他推了出去。
沒有站穩,張哲險些砸在病床上,他嚇了一跳,右手撐著床邊避開了病床,卻直直砸在了他坐著的椅子上。被張軒抱住的安娜像只發瘋的老虎,踢著雙腿還想再沖過來。
張哲一聲不吭,扶著椅子慢慢站起身。
“你還手啊!你還手啊垃圾!”掙脫不開張軒,安娜開始用語言挑釁。
安娜掙紮的太劇烈了,張軒緊緊的環住她的身子也漸漸感覺力不從心:“安娜,你冷靜點,不是張哲的錯!”
這句話要比任何解釋都有用,安娜停了下來,轉過身推開了張軒:“那你覺得怪誰?他為什麼不保護好她?明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看得哪門子煙花?看什麼煙花表演?!你這輩子是沒見過煙花麼?!” 說著說著,安娜又激動了起來朝張哲沖過去。張軒眼疾手快,直接拉住了她又把她圈在了懷裡。
人不能動,嘴巴不能示弱。安娜仍然不甘心。
“你滾出去,你離她遠點!自從有了你之後沒一件好事!你簡直就是個災星!等她好了我一定拉著她離你遠點!”
張哲慢慢站起身立在原地卻根本沒有反駁,只是安靜的聽著她叫罵。他覺得有點頭暈,可能是剛剛撞到了頭,一直到安娜說要帶著陳晨離他遠點,張哲才覺得自己有了點感覺。他轉過頭啞著嗓子對安娜低聲吼:“出去。”
他說的沒什麼感情,似乎又在剋制自己的感情。兩個字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出來的。安娜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才聽到張哲在趕自己走。
“你算老幾!你他媽憑什麼趕我!”
“出去。”張哲沒有回應她的叫罵,只是重複了自己的要求:“你們兩個,都出去。”<101nove.ao…”沒等安娜罵出下一句,張軒已經把她拽了出去。自動關門器在他們身後帶上了門。張哲轉過身跪在地上,彎下腰把臉埋在她的肩上。眼淚慢慢留了出來,打濕了她的肩膀。
“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誰都別想帶走你,誰都不可以。”
張哲很少這麼霸道的說話,好像不講理的小孩子。如果是往常,陳晨聽到了一定會啞然失笑,張哲耍起小孩子脾氣的時候看似不講理,其實很好哄,一點點好處就可以讓他開心起來。
可是現在她毫無反應,不哭不笑,連句責備都不說。張哲終於還是沒忍住,埋在她的肩上哭出來聲。
被張軒拖出去的安娜並沒有因為在門外就老實了。看到張哲跪在那抽動的肩膀她好像突然清醒了。她最好的朋友,這次可能真的挺不過去了。遲來的悲傷一瞬間就席捲了大腦,安娜轉過身靠在牆上,慢慢蹲下來身子。 很久沒和她好好聚聚了,難道離開的時候一別就要永遠了麼。
“安娜”,張軒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實,不怪張哲的,羅楊帆,他一直都是針對的都是陳晨。”
安娜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悲劇降臨的時候,我們都是想找個人去埋怨;當我們找不到的時候,就會責怪自己。
“我不該走。”收斂了戾氣,安娜抽噎著回答張軒的話:“我不應該跟你走,我應該留在她身邊。他們說去看煙花我肯定會反對的。陳晨每次遇見張哲都會腦筋不清楚,我如果不讓去,她就不會去的。”
這胡亂責備自己的樣子張軒太熟悉了。當初他選擇讓母親體面離世的時候,小轅也是這樣,大聲哭喊責備他不肯給媽媽做手術。張軒只是覺得害怕,醫生說手術也沒有意義,要麼是植物人,要麼就會死在手術臺上。但是小轅不明白,他只明白張軒在放棄治療的同意書上簽了字,然後他就沒有媽媽了。卻不明白張軒還要養他,沒有能力再承擔一個躺在醫院裡需要儀器來維持生命的母親了。相當於在選擇的時候,張軒選擇了小轅,放棄了自己媽媽。
不知道該怎麼勸安娜,他頹然的坐在牆壁沉默的陪著她。小轅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陳晨已經倒下了,張哲現在也處於廢掉的狀況了,可是收購只到一半,他又什麼都不懂,接下來該怎麼辦,他也不知道了。
空氣裡彌漫的絕望讓人覺得窒息,這是譚熙澤走進來之後的第一反應。張軒靠在牆壁一臉死相,旁邊蹲著安娜不停的把鼻涕和眼淚擦在自己的袖子上,然後趴下的時候塗的滿臉都是。他皺了皺眉毛,敲了敲窗子。屋子裡的張哲跪在床邊埋下頭,還是沒有抬起來,好像沒聽見。
“譚先生。”門口的兩個男人跟譚熙澤打了招呼,他點點頭說了句辛苦了,推開門走了進去。
“張哲。”譚熙澤輕輕喊。
他慢慢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根本就掩蓋不住。
“我找到了其中一個兇手,人我帶來了。”
門外的安娜像打了雞血,噌的站起身沖了進來。張哲卻還是沒什麼反應,只是慢慢轉過頭看向譚熙澤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