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張哲家門的時候陳晨有一霎那的恍惚,明明只是一年前的事情,好像過了一世紀那麼遙遠。
本該感慨萬分的瞬間,因為工作的事似乎一瞬間變淡了。
“我沒準備什麼,打算帶你煮火鍋,底料和食材都是你愛吃的,已經洗好了。”張哲邊說邊走進廚房開始端東西。
陳晨不說話,坐在桌旁低著頭。
醒酒器裡殷紅的液體隨著張哲放下盤子的動作輕輕顫抖。陳晨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看她像喝水一樣喝掉了杯裡的液體,張哲想阻止,可是有難過的事情,她又不肯告訴自己,讓她喝幾杯能輕松一點。
陳晨沉默著往嘴裡塞著食物。她很想哭,可是又不想讓自己顯得很脆弱,狼吞虎嚥的動作似乎能掩蓋住她的傷心。
“你不要什麼都一個人扛著。你還有我。”張哲安慰了一下,未了,他自嘲的笑了:“雖然,在你心裡,我們可能已經分手了。”
他想抱抱她,可是找不到自己可以伸出手摟住她的理由,只有自責的低下了頭。陳晨不回答,繼續大口吃著東西。據張軒說很貴的紅酒被她當成了水,仰起頭就喝掉一杯。
張哲莫名的煩躁,搶下了她的酒杯:“別喝了,不許喝了。”
陳晨聽了他的話,卻松開酒杯繼續吃東西,張哲放下酒杯,又皺著眉頭站起身,攥住了她的胳膊:“別吃了,你心情不好不要吃了,一會胃疼。”
陳晨攥著筷子不鬆手,也不肯說點什麼,張哲突然有點惱怒。
他鉗住了她的胳膊,掰開她的下筷子,不由分說把她抱在懷裡“你別什麼都扛著,我在呢,就算幫不上你,你還可以重新再來。不行還可以再試一次,你別先自己灰心了。”
這種狀況不是沒遇見過,陳晨每次都選擇正面沖突。她在綠園倒下了,現在又要在紅杉基金再次失敗了。本來可以一個人扛住的難受,在看見張哲之後就變成了無法接受。滿腹的憤慍一下就變成了委屈。她把臉埋在張哲的胸前一動不動,開始掉眼淚。
一年了,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再次走進這裡 時候 如何的故作堅強,如何雲淡風輕,都沒有意義。一點小挫折就足以讓陳晨面對張哲時候放聲大哭。果然,矯情的人,都不缺愛。
眼淚浸濕了張哲胸前的襯衫,他突然也想掉眼淚。
“我又要被開除了。”她留著眼淚悶聲解釋。
張哲不敢問為什麼,只好小聲的回答:“沒關系,我們可以再來一次。你別懷疑自己,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女生了。”不然,我怎麼會就陷進你的陷阱裡,心甘情願的留在原地為你畫地為牢,等你回來。連怨念,都不曾升起過。
“你為什麼不去接我,我回來時候你幹嘛不去接我。”陳晨已經有點醉了,委屈的開始詢問自己一直想問出口的事情。
她竟然在埋怨這個,張哲一窒,自己因為看見羅楊帆在旁邊,所以才躲起來的。“我去了,我看見羅楊帆幫你提行李…我不敢走過去…”張哲自責的不敢直起腰,明明那個時候自己走上前去就可以了吧,為什麼非要搞成現在這樣。,關於陳晨,真的就沒有一件事是自己能做對的…
陳晨瞭解張哲的恐懼和弱點,相處的時候自己就知道,既然這樣,她不打算糾纏在這個問題上,更何況眼前需要她考慮的問題並不是這個。不管綠園回不回彈,她的工作可能都保不住了。畢業四年,為了這一個目標陳晨掙紮了無數的日夜。從被綠園用學歷做藉口開除之後,她想要的不過是做的更好一點。
骨子裡還是和安娜一樣,根本就是想讓別人給她認錯。她想做的好一點,最好能好到讓綠園知道拋棄自己是個錯誤。除此之外,她希望加入定律基金,無非是因為定律的地位。全球最大的對沖基金,強行靠市場對決開啟了泰國的貨幣市場,對於一個金融人來說,這是至高的榮耀了。
不過第一份在本行的工作就被開除,陳晨覺得自己這個夢想,真的是夢想了。她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張哲想阻止她,可是又不知道不讓她喝,她還能怎麼自我安慰,也許喝多了她會好受點,又什麼難過的事,明早睜開眼睛在去煩惱吧。
時間彷彿回到了陳晨考研成績發表的那天。她也是像現在這樣,一杯接一杯喝著酒,喝多了之後開心的在屋子裡來回走,一邊走一邊笑;笑夠了之後抱著自己開始哭。張哲沒辦法安慰她,只能安靜的看著她哭泣。
不知道喝了多少,大腦從剛開始的有點眩暈變成了出現幻覺。地面似乎都不在那麼平穩了,她晃了晃頭,用力眨了下眼睛,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一晃起來頭暈的更厲害了,陳晨吧唧了幾下嘴巴,趴在了滿是殘羹的桌子上。
怕她會被魚刺劃傷,張哲趕緊伸出手把她扶了起來,她不太配合,揮著手想甩掉他。
“你乖一點,去床上睡。”張哲扯了幾張紙,擦拭她沾滿湯汁的衣服。
“張哲,張哲我想吐…”她似乎還能感覺到一絲清醒,但是並沒有保留多少剋制,晚上吃下去的東西,一起還了回來。胃空了之後,她蹲在地上,繼續不停的幹嘔。
張哲皺著眉頭看她一邊哭一邊幹嘔,心髒揪在了一起。他輕輕拍著陳晨的後背,一直到她吐出來的東西變成了膽汁和胃酸。
“我幫你清洗一下,然後去睡覺。”張哲力氣很大,半拖半抱的把她拖進了衛生間。她似乎不太喜歡這樣,小步小步的跟著他挪了進去。
張哲輕輕解開她的衣服,調好水溫。陳晨坐在浴缸裡有氣無力的看著他,彷彿下一秒鐘就要睡過去了。張哲拿著花撒,小心的開始沖洗她趴在桌子上蹭了滿臉的調料。 陳晨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窘境,時不時伸出舌頭舔著自己嘴唇旁邊的醬汁。
“你不許舔嘴角。”張哲拍了她一下,不讓她亂動,擠好牙膏給她刷牙,陳晨張著嘴是不是舌頭卷一下,張哲嘆了口氣:“不要咽,泡沫都被你吃掉了”。聽完張哲的話,她突然從浴缸裡做起身,摟住了他的脖子:“張哲,我好喜歡你哦,你怎麼這麼好。”她醉的不輕,臉頰蹭著他的胸口,嘴裡滿是泡沫,吐字不清也阻擋不住她不停的囉嗦。
“我一點都不好,好的話你也不會這樣。”知道她已經醉了,張哲拉開她,輕輕捋著她的頭發:“你別鬧,牙膏吃到肚子裡 明早就不給你早飯吃了。”張哲不知道怎麼能讓她安靜下來,只好信手拈來個理由。沒想到效果竟然不一般,她頓時安靜了下來。
張哲拿起浴巾裹在她身上,抱起來放在了床上。陳晨已經迷糊了,不太分得清現在的狀態,任由他吹幹頭發,給自己套上衣服。張哲還沒做完的時候,她就已經睡過去了。
上一次就這麼看著她入睡,已經記不清是哪天了。他伸出手放在她的臉上,陳晨蹭了蹭他的手心。
屋外的殘局還需要他收拾。髒衣服擦拭一下放進洗衣機,他蹲在地上一點點清理殘害。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難過,可是自己一如以往還是幫不上忙。張哲突然很想嘲笑自己,因為沒有家人,連如何去愛一個人都學不會。溫柔有什麼用,耐心有什麼用,就連看見別人站在她旁邊,都能刺痛自己,讓自己恐懼的不敢上前去把她帶回來。明明在她身上,自己一件事似乎都做不對,可是還總覺得難過。
就像現在這樣,除了在她喝多了難受的時候照顧一下,自己似乎麼有多大作用,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弱,還窩窩囊囊的。那種面對絕對力量的無助感,讓他很絕望,似乎下一秒這個世界就會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