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聲音讓張哲身體一僵,很怕她醒過來看到自己,陳晨沒有動,他長長的舒了口氣。張轅站在門口看著他,他來了,說明時間已經很晚了。熱烈的陽光在窗外射進屋子,曬得被子溫熱又暖洋洋的。
他該離開了。他垂著眼角看了看懷裡的人,不捨的吻了下她的額頭,輕輕起身。
張哲消瘦了不少,塌下去的兩腮顯得他很憔悴。修長的身體似乎都不在高大,像一顆蛀滿白蟻洞的松木,枝椏凋零,黃色的針葉凋零在地上,輕輕一場風雨,就可以讓它攔腰折斷,再也不會站起身。
他安靜的看著張轅,說了一聲謝謝,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陳晨,轉身走了。
張轅看著他有點搖晃的背影和不在堅實的腳步,心裡開始難受。明明以前要哄著那一家人,他覺得張哲在被欺負,可是現在沒有他們了,張哲也還是一樣沒辦法開心。他追上去拉住張哲:“哥,我會照顧姐姐,你慢慢來。” 張哲勉強著漏出個微笑,說了聲謝謝走了出去。
這一覺睡的很長。睜開眼睛之後天色已經昏黃,張轅在客廳裡看著《驅魔人》,抱著抱枕擋住半張臉。看見陳晨醒過來拉住陳晨加入。兩個人抱著抱枕盯著螢幕,在恐怖的地方一起尖叫緩解恐懼。瘋狂的砸門聲突然響起,兩個人扔掉抱枕尖叫著抱在一起,誰也不敢去開門。門外傳來怒吼的聲音:“你們屋子裡是不是囚禁人了?喊什麼喊?” 張轅覺得自己是個大男人,要堅強,哆嗖著開啟門,鄰居怒氣沖沖的開始叫罵,口水噴了張轅一臉,他嫌棄的往後躲了一下。
終於還是陳晨過去道了五分鐘歉,她開啟燈看著張轅:“你一會敢回去麼?”
張轅像只小狗一樣一手拉著陳晨的衣襟,一手抱著抱枕,拼命搖頭。陳晨倒了杯水遞給他,拍了拍他的頭。
張哲就不會怕,可能怕也不會說。從小被拋棄讓張哲壓抑在心裡的情緒太多了。他拒人千裡,可是一旦能打動他,他卻根本不知道他應該給自己保留什麼,一股腦的全都倒出來,要什麼給什麼,放棄尊嚴,放棄一切都無所謂。這樣的他,自己真的能承受麼?
張轅看陳晨不吭聲,可憐兮兮的求她:“姐我睡客廳,你別趕我走啊,我真的不敢走了,外面好黑。” 陳晨回過神,拍了他一下:“我們一起去買吃的,然後看一晚上電影,怎麼樣?”
“萬歲!!”張轅扔掉手裡的抱枕,歡呼吹聲,披上外套拖著陳晨走出門。
天放亮的時候張轅和和陳晨頭靠在一起,電視裡還播著他們選好的電影,兩個人已經睡的不省人事。張轅的嘴角掛著可疑的水漬,時不時吧唧一下嘴巴。
越睡越熱,張轅突然覺得這個冬天有點不尋常的燥熱。他砸了砸嘴,睜開眼睛抹了一下嘴角。
陳晨縮成一團沒有動。張轅突然覺得不對勁,伸手推了推她。身上燙得不像話,他突然反應過來陳晨發燒了。
張轅坐起身晃了晃她:“姐姐,姐姐你怎麼樣?”她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了張轅一眼又閉上了。
張轅把她抱到床上,不知道該不該打急救電話。
昨晚就一直在難受,撐著跟小轅一起看到睡著,她的頭越來越沉。頭暈目眩,睜開眼睛都覺得要用盡全身力氣。如果真的就這樣睡過去該有多好。放鬆的意志力在下一秒放開了,彷彿跌進黑暗,再也不用清醒。
接到小轅的電話,張哲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陳晨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額頭上鋪著毛巾,放著冰塊降溫。
“哥,不然打急救吧,我喂不進去藥。“小轅焦急的跟張哲回報情況。
“你下樓去買瓶高度數的白酒來。把藥給我。“張哲一邊說,一邊脫掉了西裝,蓋在了被子上面,小轅跑了出去。
汗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張哲蹲在地上輕輕的捋了一下她貼在臉上的頭發,靠在耳邊輕聲安慰:“我在呢,我在這裡。” 她皺緊的眉頭滿滿放鬆了下來。
調好水溫,張哲把沖劑倒進水裡和勻,慢慢抬起她的頭靠在身上,想把藥給她喂進去。可是她燒的迷糊,根本不肯張開嘴巴。張哲遲疑了一下,仰起頭把藥喝光,含在嘴裡,輕輕捏著她的臉,一點點喂給她。‘沖劑不苦,可陳晨以前總說有股怪味。不適的味道流進嘴裡,她有點反抗,微微皺著眉頭哼了一聲。
張哲託著她的下巴小聲哄著:“乖,別吐,喝下去,一會就不難受了。“陳晨還在皺著眉頭,還是嚥了下去。
小轅拿著白酒走進來遞給他,走出去關上了門。張哲輕輕解開她的衣釦,手絹粘著酒精,小心翼翼的在她身上來回擦拭降溫。
不過兩個月,她瘦的可以看清肋骨了。王茜站在家門口的時候就該趕她走,陳晨會聽他解釋為什麼他不承認他們的關系。可是哪有如果,是自己沒有強硬趕走她的,也是自己隨口敷衍出的‘明天去道歉’。張哲從沒有這麼埋怨過自己。
張哲開門走出去,小轅等在門口:“怎麼樣?”
“不那麼熱了,再拿床被子,出了汗就好了。”他的襯衫袖子卷在手臂上,緊張的微微出汗。
小轅抱著被子交給張哲:“哥,你留下照顧姐姐吧。我去公司,看看我哥需不需要幫忙。我也不明白怎麼照顧病人。”
張哲接過被子,睫毛顫動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他有點害怕,害怕陳晨睜開眼睛看見她,也還是想留下,看不到她,心裡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