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有種想活活把容遷掐死的沖動。難道昨晚在長說的嗎?怎麼還當真了!
也不知道容遷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盡然說服了她爹!又不知道打哪兒找了個教書先生進府。雪梨就納悶了,她想:前世阿爹也不是這樣耳根子軟的人呀。怎麼容遷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呢?她這樣冰雪聰明,需要別人來教?
採青從旁勸道:“小姐,老爺也是在替小姐著想。小姐您看啊,京城裡的小姐們各個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都很精通。”
雪梨淡淡一記眼神瞥來,她道:“採青,你是在嫌棄我?”
採青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她道:“小姐,奴婢不敢的。奴婢只是想老爺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小姐就不要再生氣了。”
雪梨簡直要被採青氣笑了,她伸手輕輕一刮採青的鼻子,笑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在生氣?還有啊,你們都不可以冤枉我的,琴棋書畫,誰說我不會?”
採青大驚失色,她瞪圓了眼睛,道:“小姐,你真的會嗎?奴婢從未見過小姐學這些啊!”
聞言,雪梨淡淡笑了笑,不可置否。她的確不愛這些,前世不愛,今世就更加不愛了。只是前世的時候,容時的母親容王妃最是重視這個,非逼著雪梨學著學那。雪梨那時很傻,總覺得不能給容時丟臉,遂一板一眼的同府上的麼麼們學習規矩。閑時還要查漏補缺,將從前沒學過的東西一一補回來。
前世,她將整顆芳心都撲在了容時身上,一直到最後連個孩子都沒有。容時娶她入門的第二天,就去勾欄尋歡作樂,同一群青樓女子眉來眼去。絲毫不把她這個正房妻子放在眼裡。
妻不如妾,大約就是這樣了。
雪梨又做出了個總結:畜生就是畜生,而人有時候不是人。
過了午時,前院派人來請,即使雪梨再不情願,也只好聽從她爹的意思,去會一會那位“教書先生”。她是這樣想的,橫豎不想學,混混日子也可以。實在不行,直接把人氣跑。反正她爹又不捨得動她一根手指頭。
行至前院,採青出於將軍府的規矩不便進去,遂低著頭立在門外候著。如今正值深夏,溽暑難耐,將軍府長廊外早已經拉上輕薄的紗網,牆角處還開了幾簇白玉蘭,生得十分喜人,端得上是憑添了幾分清麗顏色。雪梨腳下微頓,偏頭瞧了兩眼採青,輕聲道:“既是要學習,想必至少也得待上小半日。你下去尋個涼快的地方待著吧,回頭差不多時辰了,你再過來。”
採青正在收傘,一身杏黃色的衣裙,清秀的小臉上汗津津的,兩鬢的頭發濡濕貼在臉側,更襯得她模樣秀麗。她伸手擦了擦臉頰上的細汗,笑呵呵的回道:“小姐,奴婢不累,您趕緊進去吧,可別讓教書先生等急了。”
雪梨哪裡會管教書先生會不會等急了,重生一世,她並不想貪求什麼,只求能照顧好身邊重要的人。她遂笑道:“又不是放你去玩兒,橫豎你在這站著也沒事,去廚房要三碗冰鎮酸梅湯來。一碗讓人給我爹送去,一碗你待會給我送來。”
採青點頭應“是”,又撓了撓頭,疑惑道:“可是小姐,還有一碗要往哪裡送啊?”
雪梨輕輕颳了刮採青的鼻尖,寵溺道:“送到你肚子裡呀,趕緊去吧,我不著急,你喝完再過來便是。”
採青一聽,頓時樂得眉開眼笑,她微微福身謝過雪梨,這才美滋滋的下去了。
如此,雪梨這才抬腿進了屋子,見裡頭器具一應俱全,幹淨整潔之餘,又有淡淡冷香。一張鏤空花紋香案,放置高大的山水屏風之後,上面攤放了一本書卷,被人隨意翻了兩頁。而書邊是筆墨紙硯,又有一盞香爐。再往邊上看,就是一排櫃子,整整齊齊的又擺放了許多書卷。
這屋子四面通風,背靠荷花池,若要靠窗去坐,伸手還能觸到荷葉。微風輕輕一吹,淡淡的荷花清香撲面而來。雪梨四下逡巡一遭,並未見到屋裡有人。她心裡頓生不悅,緩步走至屋內時,瞧見博古架上擺放著一隻青瓷魚缸。上頭刻的恰巧也是蓮花圖案,就連蓮葉上落的蜻蜓都栩栩如生。
雪梨微微一愣,記起前世她夏日總喜歡待在此處消暑。那時容時偶爾會來,每次都會從鋪子裡挑著胭脂水粉帶給她。其實,將軍府家大業大,名下並不缺胭脂鋪子,甚至是古董鋪子都有好幾間。每一年的利潤算起來,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比她爹的俸祿高就是了。
這些鋪子原先是雪梨的娘親陪嫁的嫁妝,後來她娘去世以後這些鋪子自然就成了雪梨未來的嫁妝。可是前世,雪梨同她爹鬧翻了,斷絕了父女關系。出嫁時連點像樣的嫁妝都沒有,更別說她娘留給她的那些鋪子了。
如今回想起來,雪梨覺得自己很虧,真的是虧大了。她前世那麼有錢,會稀罕容時送她的那點破胭脂水粉?
雪梨又不經感慨,她從前也曾富有過。可是後來,所有的好福氣都被她敗光了。也許,容時那個人,天生就比較克妻吧。
因魚缸裡養了兩條小黃魚,雪梨瞧著心裡歡喜。她又起了小小的壞心,探出手輕輕撥了撥水,兩條小魚受到了驚訝,在水裡撲騰來,撲騰去,一副嚇壞了的小模樣。
“你若再弄,這魚可就活不長了。”
身後驟然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雪梨嚇了一跳,她覺得聲音很熟悉,忍不住回頭瞧個究竟。正巧同容遷的目光相接。容遷素日對人接物都很是冷淡,可他的一雙眼睛卻彷彿炙熱的炭火。也僅僅是電花石火之間,二人的目光匆匆錯開。
雪梨清咳一聲,微微福身,喚道:“表哥。”
容遷輕輕頜首,算是回應。見雪梨很坦然的繼續用手指去攪弄小魚,忍不住皺眉,道:“你若不喜歡,放那裡便是。你一直這樣,魚是活不長的。”
聞言,雪梨暗暗撇嘴,表面只道:“又不是表哥送的,表哥那麼心急做什麼?”她頓了頓,又伸手將魚缸捧了起來,緩步走至窗邊,回頭對容遷道:“再說了,若真的在意這兩條魚的死活,就應該這樣。”
說著,她將魚缸傾斜,兩條黃色的小魚順著水流整個跳入了荷花池。雪梨笑道:“就是這樣,放生才是對它們最大的恩賜。”
容遷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方才本想告訴雪梨,這魚的確是他買來特意送過來的。哪知話還未說出口,雪梨二話不說就將魚放了。如此,他也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雪梨隨手將魚缸放在靠窗的矮桌上,她探著腦袋四下逡巡一遭,在確定屋子裡真的沒有第三個人後,認真問道:“表哥,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轉行了,居然當起教書先生來了。”
聞言,容遷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緩步走至書案前,將櫃子上排列的書卷抽出來兩卷,攤在書案上,這才點頭,淡淡道:“昨夜便同你說了。”
——啊?昨夜?在長什麼了?
雪梨一陣懵圈,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容遷的確說過她需要一位教書先生。
——可是,你也沒說你要親自上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