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羽大腦混亂不堪,各種念頭在腦子裡飛舞,她從迷茫中抬起頭,看到了李澤文推門而入。
她不知道李澤文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公安局的會議室,她也不想知道。她腦子裡翻滾著許許多多的問題只有他能回答:周老師的死因是什麼?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周老師的死到底和他們調查潘越墜樓一案有沒有關系?
“教授,你知道嗎?周老師去世了。”
郗羽從椅子上跳起來,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李澤文的西裝袖子。
“教授,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李澤文臉上浮現了格外複雜的表情,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情感藏在他的雙眼裡。他抬起手輕輕擦拭掉郗羽停留在郗羽臉頰上的眼淚:“抱歉,是我大意了。”
郗羽一把抓住他的手:“什麼?大意?你早就預料到了嗎?”
李澤文一句話讓她從極度震驚中回複過來。她一眨不眨盯著自家教授。李澤文的外形任何時候都經得起考驗,他態度自如語氣沉穩,可郗羽就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愧疚和疲憊——這兩種情緒很淡,就像夏日清晨的薄霧般,但毫無疑問地籠罩在他俊逸的眉目之間。
她後退兩步,跌回坐在椅子上。她的大腦剛才卡了太久,分管邏輯思維的左半球此刻才恢複了正常。李澤文的這句話已經說明瞭許多問題。
王文海和徐雲江此時才走進辦公室——顯然,之前的幾分鐘並不是適合談話的時機。
王文海拖過一把椅子在胡雅身邊落座,他盯著李澤文:“李教授,你說周宏傑死於謀殺,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你掌握的資訊了吧?”
“是的。”
李澤文對蔣園點了個頭。
蔣園不做聲,拿出了一個u盤,順著桌子推過去給王文海。
會議室有筆記本和投影儀,一分鐘後,u盤的內容出現在正前方的幕布上,裡面有三個個資料夾,其中一個寫著“影片”,另一個寫著“文件”,另一個寫著“音訊”。點開影片資料夾,裡面還有三個資料夾,分別寫著“客廳”“廚房”“書房”,每個資料夾裡都上百g的影片檔案。
蔣園清了清嗓子,說:“先看客廳,從d0012看起。”
徐雲江拉上了會議室的窗簾,屋內光線為之一黯,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塊投影幕布上。
在影片播放開始的一瞬間,應該說,這間屋子裡除了李澤文和蔣園之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在一秒鐘內就認出來影片拍攝地點是周宏傑的客廳。
“這地方不是——”送舊案卷進會議室的小吳警官最吃驚。在他發出更多感慨之前,王文海冷冷的“閉嘴”兩個字讓他成功的變成了啞巴。
影片的前幾秒是一片黑色,然後這片黑色就像幕布一樣被徐徐揭開,有人出現在客廳裡,正是房子的主人周宏傑和兩名客人程茵和郗羽。
郗羽腦子裡已經炸開了。從影片的拍攝角度來看,攝像頭應該在客廳的角落處,高度和人差不多。那地方放著一臺櫃式空調。她記得,她和程茵進屋後,周宏傑開啟了空調。毫無疑問,攝像頭就在空調的出風口處。
接下來可看的地方不多,三個人坐在沙發上聊天,喝茶,吃水果,王文海用十倍速播放著,偶爾在蔣園的要求下暫停。
“注意這裡,程茵第一次離開了客廳,離開了八分鐘。”
“這裡是程茵第二次離開了客廳,離開了五分種。”
徐雲江說:“根據去向,她應該去了衛生間。”
“呵呵,繼續看。”蔣園說。
隨後,“廚房”這個資料夾的影片解釋了程茵的去向。
周宏傑家的廚房和衛生間相鄰,且透過一個生活陽臺連線起來,生活陽臺上放一個洗衣機。從第二個攝像頭的拍攝角度來看,這個攝像頭正是安裝在生活陽臺,透過窗戶,將廚房的一舉一動拍個正照。廚房的場景在絕大多數時間內都是毫無變化的。
下午4點多的時候,周宏傑拎著一包蔬菜瓜果回了家,隨後他把蔬果放進冰箱,從冰箱裡拿出一瓶4升的純淨水,純淨水大概還有一半的餘量,他將純淨水倒入電熱水壺加熱,又將餘水極少的純淨水瓶放回冰箱,又開始切水果擺盤;五分鐘後,水果切好,水也燒開,他泡了一壺茶,放在果盤上端了出去。
半小時後,攝像頭拍攝到程茵從生活陽臺走進了廚房,她先是環顧四周,再在五分鐘內把廚房的櫥櫃冰箱全都開啟看了一遍——需要注意的是,她先從挎包裡拿出一個塑膠手套戴上後拉開櫥櫃門和冰箱門;一個小時後,周宏傑端著託盤回到了廚房,把吃剩的瓜皮等倒入了廚房的垃圾箱;二十分鐘程茵再一次透過生活陽臺進入進入廚房,這一次她目標很明確,她直接走到冰箱處,戴著手套開啟冰箱門,從冰箱裡拿出那個4升的純淨水瓶。她從隨身的挎包裡拿出一個很小的玻璃瓶——大小和160萬單位的青黴素瓶類似,瓶子裡有半瓶白色粉末。她旋開純淨水瓶的瓶蓋,又揭開玻璃瓶的瓶蓋,將小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入純淨水瓶——透過攝像頭可以看到,她收回小玻璃瓶時,瓶子裡還剩下約四分之一的白色粉末。隨後,她搖了搖礦泉水瓶,將之放回冰箱,合上冰箱門。隨後她再次環顧四周,穿過生活陽臺從衛生間回到了客廳裡。
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影片中又有了人影活動。周宏傑進入廚房,此時他已經換上睡衣,看樣子是準備睡覺了。他從冰箱裡拿出了那瓶4的純淨水,將之倒入了從櫥櫃裡取出的玻璃杯之中,再從櫥櫃最左側的格子裡拿出一個紙盒——從他之後的舉動看來,那是一盒藥,他就著純淨水吞下了兩顆藥。
那瓶純淨水徹底見底,他洗掉了杯子,擦幹了水槽,提著垃圾袋和空空的純淨水瓶離開了廚房,最後關掉了燈。
影片播完後,會議室裡陷入了死寂——所有警察,再加上一個郗羽都好像被時速250的高鐵迎面撞擊了一下。
且不說在場的人到底有沒有看過程茵主持的節目,但程茵的外形和氣質實在很難讓人把她和“投毒犯”這三個字聯系起來。
影片裡程茵神態從容,表情自如,每個動作都很沉穩,甚至很優雅,好像她所做的不過是拿出純淨水新增了一勺糖後又放回冰箱裡。可警察們都知道,這事兒沒這麼簡單。
程茵美好的外形、優雅的氣質和她所做的事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絕大多數人都有一種以貌取人的非理性行為,哪怕警察也不例外,諸位警察的感性和理性發生了激烈的碰撞,幾乎無所適從。
直到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諸位警察才得以解凍。趙向東和季時峻先後走入會議室,季時峻之前一直在大辦公室盯著監視屏,瞭解程茵的問話細節,現在問話告一段落,他一臉疲憊,不作聲地在李澤文身後的空椅子上落座。
趙向東注意到會議室不同尋常的氣氛,俯下身,輕聲問王文海:“王隊,我已經問完程茵了,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李澤文對季時峻點了點頭,示意他坐在自己身後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