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時站在這裡,”郗羽走到六角涼亭邊上,“……我覺得很尷尬,當時特地看了看周圍,沒看到有人。”
李澤文打量了一下四周:“如果有人蹲在灌木後或者躲在和涼亭背後你們也看不到。”
“……是這樣的,現在我們知道肯定有人躲在這裡……”
既然要告白,那地點隱蔽性自然是很好的,環境應該也是優美的。不論是郗羽還是潘越都沒有被人圍觀的打算,兩人都希望低調處理這件事。
“當時幾點?”
“五點二十。這是他在給我的信裡定下的時間。那時候這裡應該比較安靜了。”
李澤文“嗯”了一聲:“潘越怎麼把情書給你的?”
“我當時是一班的數學課代表,他是二班的語文課代表,我們每天至少要去教師辦公室兩次,時不時會碰上,那天我出了辦公室後,他忽然叫住我,一句話沒說把信塞我手上就走了……”
實際上,她當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茫然地拿著信回了教室拆開後才發現居然是一封情書。
“那封情書現在還在你手上嗎?”
郗羽搖了搖頭:“沒有,我拒絕他之後就把信還給他了。”
“信還了你就先走了?”李澤文問。
“……是的……”
她記不清楚潘越受傷的表情,只記得自己惶恐無措的心情,她不想保留那封情書,但覺得扔掉也不對,於是她強行把信塞他手裡後就一路小跑離開學校。李澤文說得沒錯,她和潘越見面的主要原因就是想把信還給他。
李澤文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他本來想說有更好的處理方法,但這話沒必要說出口——對一個十二歲的懵懵懂懂的小女孩而言,接受這份炙熱的暗戀心情也過於沉重。
“可以了,去教學樓裡。”李澤文轉開了話題,最後說。
中學的教學樓裡是不可能有電梯這種神物存在的,三人沿著樓梯上樓。
“初一的學生在頂層?”
“是的。”
南都二中有一個不成條文的規定,那就是年級的高低和樓層的高低呈反比,初三生、高三生永遠都在一樓二樓,這是為了節約他們上下樓的時間。至於初一高一的,就被打發去最高的樓層,再說爬樓梯還可以鍛煉身體呢。
五樓的教室空空落落,都上了鎖,每個班級的正門外都釘了一塊銘牌,寫著班級名字和班主任名字。
“你在哪裡坐?”站在一班的走廊外,李澤文問郗羽。
“我當時坐倒數第二排。”郗羽凝視著曾經的教室,指了指自己的座位,“但是課桌都全換過了……”
李澤文瞧了瞧郗羽,“倒數第二排?因為身高?”
“是的。我當時比大部分男生還高,就算班主任偏心也不能那麼偏心,只好坐在最後。”
隨後郗羽又把二班的教室指給李澤文看。一班在“”教學樓短臂的端頭,二班位於一班的旁邊,二班的旁邊是走廊,過了90°弧形的走廊就到達教學樓的長臂上,依次數過去就是三班、教師辦公室、四班、五班……
“潘越的座位,我記得他在第三排,每週輪換一次座位……出事的時候,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郗羽想起聽過的一個古老的傳說。據說,人死之後,飄蕩的鬼會拖著鐵鐐,回到他這輩子曾經住過、走過的地方,它會像揀鞋底那樣,把留在人間的腳印一隻只揀起來。倘若這個故事是真的,她想,潘越曾經留下的腳印一定密密麻麻密佈了這間教室的每個角落。
李澤文推了推教室門。門當然是鎖著的,他讓開一個身位,對周翼略一頷首。
“教授,你想進教室嗎?”郗羽想了想,“不然你們等一等,我去找找當年的班主任周老師,他今天應該也上班,我請他想辦法找校工拿鑰匙……”
話音未落,她就呆住了——下一瞬間她看到李澤文的助理周翼,怎麼看都說精英氣質的周翼先生拿出一串鑰匙,他又從鑰匙鏈上選出個類似細鐵絲模樣的東西,細鐵絲探進鎖孔輕輕攪和了兩下,鎖“吧嗒”一聲應聲而開——前後耗時不超過十秒。
郗羽愣了十秒鐘,比人家開鎖的時間還長。
她覺得靈魂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世界上居然真的如此神跡,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開啟鎖。
難怪這位李教授要帶周翼隨行了。
“……好厲害……”
“雕蟲小技而已,只對普通的彈子鎖有效,”周翼對她雲淡風清的一笑,“幸虧教室用的鎖很老,複雜一點的鎖就難多了。”
聽到沒有,只是難得多,不是開不了。
有這樣一手神技,為什麼還要去當什麼助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