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推開門走進二班的教室,教室的窗戶旁掛著淺藍色折光百葉窗,李澤文伸手調整了百葉窗,午後陽光頓時灑滿教室,三人目光所到之處,一切細節變得清晰起來。教室裡非常整齊,前後黑板擦得幹淨淨,凳子整整齊齊倒扣在厚實的學生課桌上。空置了近一個月的課桌上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灰,手指擦過桌面,拖出一條灰白的痕跡。
“這些百葉窗很新,”李澤文回頭看郗羽,“你們當年有裝窗簾嗎?”
“有的,但不是百葉窗,掛著普通的布窗簾,”郗羽比劃著說,“太陽直曬著教室時,我們就會把窗簾拉上——窗簾上的灰塵很多,每次拉動窗簾大家都會把鼻子捂上。”
“教學樓的建築設計不合理,根本不應該搞成形,”周翼皺著眉頭說,“其他教室是南北朝向,但你們一、二兩個班是西曬頂曬雙曬合一。”
“我們有時候也這麼說,但抱怨也沒用,學校安排了教室也不能罷課啊,”郗羽說,“好在南都這個地方,太陽輻射量比較低,還算可以接受。”
“你們一、二兩個班不是快班實驗班嗎?為什麼不安排好教室?”周翼問。
“我們當年沒有快慢班一說,每個班的教學質量都差不多,畢竟是初中還是義務教育階段。”
“這倒也是。”
李澤文問她:“潘越出事的時候,在哪個座位?”
教室佈局是八行七排的格局,郗羽指了指靠窗邊第三排的座位。
“我們每週輪換一次座位,當時他坐在窗邊這個位置。”
李澤文看她一眼。
郗羽知道他的意思,解釋說:“不論上廁所還是上下樓梯,我們每天都要從二班教室經過無數次……流言傳得很厲害的時候,我想找潘越談一談……所以特意留心了他的座位。”
雖然後來她最終也沒能和潘越見上一次,向他解釋“流言不是我說出去的”。
李澤文收回目光,走到潘越的座位處,伸手推開窗戶。初中部教學樓位於學校的中部偏北,視線越過香樟樹的樹冠,可以看到學校西側的一些景觀——林蔭大道、實驗室大樓、大禮堂、體育館等等。
“從這裡看不到潘越墜樓的地方,在另一邊。”周翼在整個教室裡兜了一圈後,站到李澤文身邊往下看,“如果潘越想不開的話,其實可以從教室往下跳,這一面沒有遮擋物,牆上連個空調架都沒有。”
“當時有人在教室裡掃除,”郗羽說,“我想,他是因為這個原因去了樓頂。”
李澤文沒有發表評論,凝神看了教室一會,又留下一組照片,隨後抬腿往外走:“去樓頂。”
三人出了二班的教室,再向右略略一拐,就是上樓頂的階梯——這扇灰撲撲的大門上,掛著一把看起來就頗有些年頭的掛鎖。
“果然上著鎖,”郗羽說,“當年也是天天鎖著,只有修天文臺的那段時間開著。”
“你看看鎖。”
郗羽盯著那把一寸掛鎖良久,問:“教授,看什麼?”
“鎖上幾乎沒有灰塵。最近這段時間有人動過這個鎖,甚至到過樓頂。”
郗羽為自己的觀察能力而汗顏,“……我沒看出來……”
“重點是觀察,而不是看。”
郗羽說:“現在是暑假,還有些初三的學生在補課,也許他們沒事跑到樓頂看熱鬧……”
李澤文不置可否。他又拍了一組照片,隨後對周翼點頭示意。
有了剛剛的經驗教訓,郗羽很平靜地看著周翼再一次用了不到十秒鐘就用那根細鐵絲開啟了掛鎖。
郗羽深呼吸一口氣,走上天臺。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到達天臺樓頂的現場,第一次親眼看到潘越當年墜樓的地方。
屋頂上並不空,最醒目的建築就是安靜矗立的半球形天文臺。
有那麼一段時間,全國各地的中小學都興起了一陣修天文臺的熱潮。天文臺應該修在哪裡?中小學的領導們普遍的回答就是修在教學樓屋頂上,畢竟,屋頂距離天空總比操場距離天空更近一點,不是嗎?
因為修天文臺的緣故,那一段時間,通往教學樓樓頂大門的大部分時間開啟著。在日本的動漫作品中,教學樓的屋頂往往是發生各種感人劇情的地方,但在國內,屋頂從來禁止入內,大門鎖得嚴嚴實實,但正因為行不通,同學們更對教學樓的樓頂充滿了好奇——當年的郗羽也在好奇心趨勢下,和其他同學一起去圍觀過正在修葺的天文臺。結論是,沒什麼可看的,就是一個典型的建築工地的樣子。
這一點在警方的照片裡也有體現。天文臺在形教學樓樓頂的中央部位,差不多位於五班教室的上方。校天文臺的要求不高,因為其特殊性也不會使用鋼筋水泥建築,採用的磚混結構,磚已經砌到第二層,外牆的修飾還沒開始,旁邊的空地上堆著各種建築水泥磚塊沙石,還有攪拌機電鋸等中小型建築裝置,看起來就像個農村的儲糧倉庫。
李澤文拿著照片對比了一會:“天文臺對勘查非常不利。”
郗羽一直凝神觀察他,此時不懂就問:“什麼?”
李澤文說:“高墜案件中的現場一般都具有很好的勘查條件,警方會透過發現的手印、足跡排查。但這裡呢?”
郗羽啞然。因為修天文臺,樓頂堆放了大量建築材料,這些建築材料讓現場容易留下足跡,問題是,足跡太多了。警方報告中提到“在現場發現了上百個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