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溪說起了關於祖母的一些舊事,趙老夫人性格爽利容貌嬌俏,可以說是村中之人心之所繫,偏生瞧上了孟憲潛,孟憲潛跟在母親的身邊,自孟憲潛生出之後父親因為意外殤亡,兄長也生了大病身子衰弱,便被人認為是命不好的,生來克自己的親人。因為父親的亡故,母親對孟憲潛心中不喜,就連孟憲潛的兄長也把自個兒生的大病怪在了孟憲潛的身上。孟憲潛在這般的環境之中成長,偷偷跟著村中的私塾在外讀書,以朗朗書聲為伴,就連在田間耕種,也不忘心中默唸自己記下的詞句。若是其他長在這般環境之中的,性子若不是變得偏激便是唯唯諾諾,而孟憲潛並不是,趙老夫人趙茜喜歡孟憲潛身上那股百折不撓的勁兒,不顧眾人反對便嫁給了孟憲潛,年輕的時候苦過一陣,更是在生了孟庭浩也就是孟舒志的父親時候,傷了根本,故而只有一子,身子也落下了病根。貧賤不想離,兩人感情繾綣綿長。
孟玉溪講起來祖母的舊事是因為眼前的兩人一個是她的閨中密友,身上的雍容大氣還有淡泊之氣是她心中所豔羨的;另一個則是她未來的嫂嫂,自從上次看診的事情之後,也有心親近如同姐姐一般的人物。
趙茜的故事聽入到了兩人的耳中,各有心思,對於杜瑩然而言,趙茜果然如同她所見的那般是個果斷堅強的,雖然學識不高,卻有自己的生活智慧,也難怪同孟憲潛是伉儷情深,而齊灼華則是諷刺地勾了勾唇角,想到難怪趙老夫人對柳蓮安的安排是把她收入到了孟舒志的房中,原來孟老爺子的命數也不好,柳蓮安只是做個妾,更無傷大雅了。
孟玉溪的心性單純,卻也隱隱覺得齊灼華的笑容讓她心底有些不舒服,挪動了軟凳,讓自己更貼近了杜瑩然些,開口說道:“然姐姐,你想要買什麼首飾,我替你參考一番。”
“想買只金簪。”杜瑩然說道,垂下了眼,展開了自己面前的畫冊,對著孟玉溪說道:“你瞧這只,我有身銀粉團花半臂,□是紅色纏枝蓮馬面裙,你瞧著如何?”
孟玉溪說了關於祖母的一些舊事,心情已經舒暢不少,女兒家若是說起了首飾更是有不盡的親近之意,兩人間或發出了輕笑聲,而齊灼華在另一邊,捧著清茶,三人同在一張方桌上,而彷彿杜瑩然和孟玉溪才是最為交好的手帕交。
最終杜瑩然挑了兩根發簪,讓鳶尾收好了之後,孟玉溪就提出了告辭,她既然得到了杜瑩然的法子,便想著回去同長輩說上一說,齊灼華和杜瑩然兩人並肩而立,齊灼華開口說道:“妹妹,許久不見,你的起色一日比一日要好了。”
原本兩人的氣氛有些說不清的尷尬之意,隨著齊灼華的開口,兩人的隔閡消散了些,杜瑩然笑著說道:“表姐若是無事,我們坐下說說話。”
齊灼華心中也有此意,拉著杜瑩然的手,“我們兩姐妹也好久不曾親近。”
等到齊灼華真正拉起了杜瑩然的手,又覺得心中是說不出的奇怪,她早已不是那個帶著含羞和敬仰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寄人籬下的小表妹了。齊灼華也就順勢松開了手,無論是齊灼華還有杜瑩然都因為這個動作心中一鬆。
兩人並肩而行到了附近酒樓的雅座之中。坐下之後也不急著點菜,反而是點了一壺紅茶慢慢品味。
“還有一些日子就是祖母的生辰了。”齊灼華說道:“可選好了送給祖母的禮物?”
杜瑩然也想到了冬至的那一日就是外祖母的七十大壽,開口說道:“表姐你也是知道我不擅女紅,大約只能是採買了。”
齊灼華自從萬壽節的節目之後,也一下就鬆快了下來,因為被杜瑩然那舞蹈的驚豔,頓時覺得跳舞也無甚有趣,反而撿起了女紅,上輩子她為了趙老夫人祈福繡過觀音像,這輩子便想著送給祖母,也算是報答祖母替她成就了好姻緣。齊灼華聽著杜瑩然的話,面上露出了笑,一副長輩的樣子,輕聲說道:“學學也是好的,若不然連雙鞋都做不出來。”
杜瑩然垂首,似是不好意思一般,“房中總是有針線丫頭的,我實在不擅長。”
齊灼華總是想要讓杜瑩然在不擅長的事情上消磨功夫,如此便更勸說杜瑩然,杜瑩然笑了笑並不應承下,見著齊灼華再三勸說,心中也漸漸有了惱了,原本齊灼華讓原主學不擅長的舞蹈,此時又鼓動讓她在明確了不擅長的女紅上下功夫,杜瑩然是個不肯吃虧的,目光落在了齊灼華身側沉默的卷碧身上,眼睛一轉,開口說道:“我記得海棠擅長針線,表姐你也素來喜歡女紅,有了這丫頭想必是如魚得水吧。今日裡怎麼還是帶著卷碧這丫頭,而不是海棠?”
說起了海棠,齊灼華的面容一僵,是個嘴碎愛說小話的,若不是卷碧發現,說不定府中已經傳遍了她這個做表姐的打探表妹的訊息,對著海棠是打不得罵不得,齊灼華對著海棠是說不出的憋氣,幹巴巴說一句,“妹妹說笑了,卷碧是我素來用管了的,海棠那丫頭擅長女紅,我便留在了房中做針線。”
海棠那樣的性子擅長女紅?杜瑩然不過是隨口亂說罷了,聽著齊灼華此時說道:“海棠那丫頭除了女紅還有別的好處,“當時海棠一直唸叨表姐的好處,把這丫頭予了表姐,我心中是萬分不捨。若是隻讓她做了女紅丫頭,豈不是可惜?”
海棠當時杜瑩然就沒有帶出府,此時就算是杜瑩然感慨萬分,齊灼華也無法做出把海棠給了杜瑩然的決定,更何況自從海棠到了這裡,齊灼華待她不容從前,給了她不少臉色看,恐怕海棠的心中也是怨氣十足,這樣的狀況齊灼華還當真不敢把海棠予了杜瑩然。齊灼華勉強笑了笑,“她說想要在屋裡做繡活。”不敢繼續說女紅的事,想了想就轉了話頭,說道:“你同玉溪的表姐交好?我曾遠遠見過那位柳姑娘,說不出的動人之姿,就連我身為女子,便要忍不住憐惜她。”
“可不是。”杜瑩然似笑非笑,齊灼華似乎是不長記性。
齊灼華等了半晌,不見杜瑩然的下一句,只得開口說道:“我曾聽玉溪妹妹提到過柳姑娘,她性子可好相處?”
杜瑩然見著齊灼華不依不饒,笑了笑捧著茶盞眯起了眼睛,“性子溫和,還是個頂頂的才女,玉溪妹妹推崇,孟公子也是推崇。”
齊灼華笑了笑,若不是才女怎會讓孟舒志如此上心,說道:“那孟公子你可曾見過了?”
“表姐。”杜瑩然放下茶盞,微微嗔道:“說他作甚。”她並不怎麼想在齊灼華面前談到孟舒志。
“還害羞了不成?”齊灼華笑著說道,“咱們姐妹,有什麼不能說的?”
杜瑩然說道,“他很好。”想到了孟舒志的清亮澄澈的眼眸,還有害羞時候微紅的耳廓,杜瑩然心中也泛起了甜意。旁的話並不肯多說。
齊灼華見著杜瑩然的模樣,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前生,捧著清茶呷了一口,也不再多問。當時知道她的夫婿是那般的人物,她也曾含羞甜蜜如斯。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小少爺,你仔細些。”略帶著驚慌的聲音響起,吸引了杜瑩然的注意力。
齊灼華此時也放下了杯盞,“怎麼了?”
接著是重重的腳步聲,“快去請大夫。”聲音是莫宇軒的,杜瑩然分辨了出來,“我去看看,能夠幫得上。”
齊灼華見著杜瑩然站起,此時也跟在杜瑩然的身後,見著莫宇軒,挺拔俊秀,他對著杜瑩然略一拱手,說道:“杜姑娘。”對著杜瑩然身側的齊灼華也是微微頷首。
齊灼華見著了莫宇軒微微一怔,英氣勃發挺拔如同青山般的俊秀,是不同於孟舒志的那種,膚色白皙,卻可以察覺到此人生殺決斷,一瞬間有個念頭到了腦海中,心兒也是越跳越快,幾乎要從胸腔之中蹦了出來,面上也是不自然的紅暈。
“莫公子。”杜瑩然對著莫宇軒福身。
這三個字幾乎讓齊灼華的身子搖搖欲墜,幾乎倒地,果然就是未來的玉面將軍——莫宇軒。他怎麼同杜瑩然認識的,齊灼華的腦海之中瘋狂轉動這個念頭,卷碧發現了小姐面色的不自然的紅暈,並沒有開口,而是上前一把,讓齊灼華的手臂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替她分擔了大半身子的重量。
杜瑩然對著莫宇軒說道:“我會些醫術,讓我看看令弟。”杜瑩然顧不上寒暄,便繞開了莫宇軒。
莫宇軒只覺得杜瑩然身後的那名女子激動異常,聽著杜瑩然的話,顧不上追究,就轉過身子,此時杜瑩然說道:“可是嗆著了?”此時莫宇翔正被一個小廝抱在懷中拍打背部。
“是。”莫宇軒說道,“貪吃了糕點。”
杜瑩然從小廝的懷中接過莫宇翔,讓他俯臥於兩腿內側,頭低足高,手掌在肩胛骨連拍四下,見著莫宇翔的面色越發蒼白,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紫色,眼皮子也是翻翻,連忙讓他背貼著自己腿上,雙手的食指和中指用力往後,擠壓上中腹部,壓後立即放鬆。杜瑩然手中動作不斷數下,見著原本慢慢青紫的面上浮現出了蒼白,心中一鬆,等到讓莫宇翔嘔出了異物,對著莫宇軒盈盈一拜,“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