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若惜顧不上此時的處境,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又拉過嚇得縮在身後的丫鬟蘋兒,壓低了聲音問道:“方才肅王喊那肅王妃什麼?可是聽雪?”
蘋兒早被李媽媽的慘狀嚇得六神無主,卻見自家夫人此時還有餘裕來問人家肅王妃的名字,心下無語,然而孫方惜卻死死捏著她,她不敢多言,只好絞盡腦汁回想起來。
“聽雪,肅王妃名為汪聽雪。”一直沉默不語的洪媽媽插言到。
她是同李媽媽一同送來輔佐汪聽雪的老媽媽,但是不比李媽媽圓盤臉整天帶笑,這洪媽媽顴骨高聳,生就一張刻薄面向,性格也孤僻沉默,是以孫方惜同她素來關系生疏。卻沒想到,關鍵時候,還是洪媽媽管用。
狠狠的橫了一眼沒用的蘋兒,孫方惜便偷偷拿眼打量著正同肅王相識而笑的汪聽雪,乍一看還不覺得,此時細細打量來,這肅王妃確實同穆元書房所藏的美人像頗為相似。
此時也不知肅王說了什麼,汪聽雪嬌嗔的打了他一下,露出一截瑩白手腕,上面赫然畫著一朵穠豔的薔薇。
果然是她!
孫方惜大駭,穆元昔日在松州娶得商戶女,怎麼竟成了肅王未過門的正妃?寒門小戶出身的再嫁女,居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改嫁給當朝親王,這是何等的荒謬!
肅王可知她這妻子的往事?孫方惜回想起汪聽雪方才面不改色的給自己挖坑,讓自己不得不狠狠出/血,又念及肅王對汪聽雪的百般維護,真正是好夫陪賴妻,嫉恨交加,心中頓生惡意,“王爺可知,這未過門的肅王妃,可是我夫君的外室。”
她刻意抹去了汪聽雪救穆元一命的前塵往事,惡意貶低眼前樣樣勝過自己的美人。
容承衍此時正哄著汪聽雪提早同他完婚,好不容易眼前佳人態度方有幾分松動,這蠢毒的婦人便又來找不自在。
男人眉間的戾氣嚇的尚有一肚子話的孫方惜訥訥的閉上了嘴,李媽媽的前車之鑒還猶在眼前,然而放過這狐媚子,她又有些不甘。
“外室?穆夫人好生可笑。恐怕穆夫人還不知,昔日穆元可是入贅到我汪家的,怎麼說,也是我汪聽雪休夫才對。穆夫人撿了聽雪不要的破鞋,不說好好珍藏,怎麼還拿到原主人面前炫耀起來了。”
此言一出,屋中頓時一片安靜。誰也沒想到,這嬌怯怯的美人,竟有如此利的一張嘴,生生將那世子夫人說的面紅耳赤,急欲昏厥。
“這穆元棄明珠而就魚眼,卻恰好成全了本王。”容承衍深情的同汪聽雪相視而笑,又冷冷的抬眼看向孫方惜,
“聽雪將是本王愛妻,豈能容人汙衊。洪氏,你也是坤寧宮老人了,這妄言尊者的罪名是什麼?”
饒是那洪媽媽再冷靜,也被肅王話中的戾氣駭得有些手抖,“掌……掌嘴。”
孫方惜此時方知,自己真正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看著李媽媽爛泥一般癱在地上的慘狀,哪裡還多言,自己抬手狠狠打了幾個耳光,再不敢多言。
容承衍這才滿意,他也不願同這幾人再共處一室,攬著汪聽雪便轉身欲走,兩人剛剛踏上門檻,容承衍便腳步一停,“時一,你帶幾個手下守在這,什麼時候穆夫人的八千兩銀子交到人家掌櫃的手裡了,你什麼時候再送夫人走。”
看著那兩人瀟灑而去的背影,孫方惜雙/腿一軟,一頭厥倒在地暈了過去。
這廂兩人相偕出了寶珍閣,上了肅王親王制式的華蓋馬車,汪聽雪方面露幾分憂慮,“今日一番,固然痛快。但也等於正式向孫家宣戰,王爺心中可有定計?”
容承衍正提著描金紫砂壺為汪聽雪倒茶,聞言坦然一笑,“知我者,聽雪也。我今日正是要擺明車馬,告訴孫彭澤那老匹夫,我容承衍如今已非吳下阿蒙。”
汪聽雪凝眉思索了片刻,看著容承衍眼中的自信,突然恍然大悟,“王爺這是要逼孫家提早行動?”
容承衍頓時大笑,他將手中的青花瓷茶杯遞到汪聽雪嘴巴,“聽雪,吾之子房也。”
他笑完又長嘆了一口氣,“孫家勢大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時不我待。如今江南官場貪贓枉法,沆瀣一氣。商稅十不足一,農稅卻一加再加,百姓日子已是苦不堪言。”
“再有北方軍務廢弛,我實在是不能同這些國之蛀蟲再拖下去了。”
看著他滿臉凝重的表情,汪聽雪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瑩潤指尖輕揉他深蹙的眉間,“治大國如烹小鮮。王爺想要還天下一個清明,就更要保重自己啊。”
容承衍心中一暖,這些憂慮藏在他心中多時,此時向心愛之人吐露一二,那沉甸甸的壓力,竟一時輕松多了。
孫方惜幽幽轉醒時,已經身在鎮國公府的馬車上,她聽著車輪碾過地面咕嚕嚕的聲音,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
“銀子,我的銀子。”她抬手摸自己頸間放錢箱鑰匙的錦囊,卻摸了個空。
“我的銀子呢?”她看向坐在下手的丫鬟,聽聞洪媽媽做主取了銀子,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看那面容冷硬的洪媽媽頓時如殺父仇人。
“夫人有功夫責怪老身,不如好好想想,肅王今日之舉背後的意圖才是。”
孫方惜聞言一愣,是了,肅王如此做派,分明是沒有把孫皇後放在眼裡,再聯想到背後的皇位之爭,孫方惜頓時毛骨悚然,這肅王好心機,蟄伏多年,在這個當口回京,分明就是要參與奪嫡。
她一路思索著回了鎮國公府,卻見鎮國公夫人笑盈盈的招手喚她過去,“方惜,快來。保春堂的白大夫今日來府上請脈,我特意留他為你扶脈。”
“你雖然還年輕,卻也須知保養身子骨的重要性。白大夫醫術高明,不比宮中的太醫差,你讓他看看,也好調理調理身子。”
饒是孫方惜心中有事,也被鎮國公夫人說得心中一動,她月信素來不準,每到天氣轉寒便全身冰涼,從前在孫家時請了幾個大夫都說無礙,然而她心中卻總有幾分不安,如今讓這白大夫看看也好。
那白大夫發須皆白,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隔著絹帕一把脈,面色就有幾分沉凝,待問過孫方惜幾個問題後,就搖頭長嘆,“夫人身子骨陰寒,濕邪內鬱。如今想要調理,難了。”
鎮國公夫人駭了一跳,“白大夫,這,這有礙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