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父親那要來了派去松州的手下,細細詢問了汪家情況,才知道是汪家族老聯合錢掌櫃圖謀汪家錢財,背後的靠山正是松州知府。他如今對付不了肅王,但打擊一個汪族老還是綽綽有餘的,即使他那秀才兒子攀上了江南文社,但對於京城鎮國公府,卻不值一提。
想到這,他話中便帶了幾分殷切,“娘子,我已經找人去教訓汪族老同錢掌櫃了。一定幫你將汪家拿回來。”
立在一旁的時三卻突然插道:“我們王爺早就替姑娘料理了,現在獻殷勤,晚了。”
穆元心中一滯,沒想到肅王的手腳這麼快。
汪聽雪也有些無奈,她不許容承衍來見她,他就拐著彎的討好她。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手段,那汪族老寄予厚望的兒子在文社鬥詩中同松州知府獨子起了口角,竟失手打死了知府獨子,現在已經鋃鐺入獄,只等秋後問斬。
汪族老心急如焚,四處求人打點。不僅敗光了汪家的錢財,更把老底的幾百畝良田都賣光了。最後只得了一個所託非人,氣急之下一病嗚呼了。
至於那錢掌櫃,心心念唸的大鋪子被急需錢的汪族老轉賣了出去,他竹籃打水一場空,又有出賣老東家的前科,被容承衍弄去了烏州挖礦。
那時她看著容承衍小心翼翼遞來的傳書,心中好笑,面上卻是淡淡,“王爺何其忙也,如今卻為了小女子一點家業四處奔波,真是大材小用。”
想到容承衍那時無奈又寵溺的表情,汪聽雪眉間便多了一絲笑意。穆元看在眼裡,還以為汪聽雪對自己態度有了松動,心頭一寬,不顧時三的冷嘲熱諷,低聲勸道:“娘子,京城如今已是是非之地,肅王實非良配啊。”
“不要叫我娘子,你我早已恩斷義絕,穆元,你的娘子,難道不是此時身在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嗎?”
她冷若冰霜的看向穆元,眼中滿是肅然,“雖然你也曾姓汪,但卻不知道,我們汪家雖然不是什麼世家名門,但也自有風骨,學不來你那套趨利避害,明哲保身的智慧。”
穆元被她的詰問逼得面紅耳赤,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他素來自詡名門子弟,然而對於汪聽雪來說,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負心人。
然而真正觸痛他的,不是這些道德上的譴責,而是汪聽雪話外對肅王的維護,難道,她已經,已經愛上肅王了嗎?他對聽雪最是瞭解,雖然她性格恬淡,最好閑適生活。但為了心愛的人,卻往往比誰都堅定。
昔日為了他苦讀詩書是如此,如今明知危險卻依然要留在京城也是如此。她生在江南,長在江南,若不是為了肅王,怎麼會到如今仍滯留在京城。
他握緊了有些發顫的手,苦澀的看著眼前對自己只剩漠然的少女,他知道,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轉身離去,從此不再打擾。
但他明日就要遠赴邊關,若是不幸埋骨沙場,這便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面。他如何能捨得就此離去呢?
“聽雪,你看我為你請來了什麼!”
容承衍一身玄色緙絲蟒袍大步走進茶莊二樓,目光淡淡的掃過僵立的穆元,眼中閃過一絲戾氣,面上卻不動聲色。只高舉著手中的明黃卷軸,笑盈盈的看向汪聽雪,“我為你請來了父皇賜婚的聖旨。”
他話音剛落,侍衛時三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迎聖旨。”兩個立在一旁的小丫鬟嚇得臉色一白,也跟著跪了下來。
汪聽雪柳眉輕揚,圓睜著眼瞪了容承衍一眼,礙於此時大庭廣眾,跟著跪了下來。
一時之間,偌大的廳堂裡,除了手持聖旨的肅王,便只剩下面色灰敗的穆元還直/挺/挺的僵立著。
容承衍輕咳了一聲,“穆世子,本王此時正要宣旨,你見旨不跪,可是藐視聖意?”他語氣冰冷,話中藏著萬千惡意。
穆元自肅王手捧賜婚聖旨進屋便好似魂飛九天,如今被他一個藐視聖意的帽子扣下來,方才回複了神志。卻如同數九寒冬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周身冷得刺骨。
“微臣不敢。”他一字一頓說得如同剖心泣血,低著頭屈膝跪了下來。
看著跪倒在地的穆元,容承衍的眼中閃過一絲莫測,他動了動手指,終於還是按下了心底的戾氣,拉開卷軸,朗聲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茲聞有女汪聽雪溫婉賢惠,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今皇長子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肅王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佈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汪小姐,接旨吧。”
兩人已是幾日未見,此時容承衍看著少女皓腕自芙蓉色水袖中伸出,露出凝脂般的一小截,似玉生香,接得又正是兩人成親的聖旨,頓時心蕩神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抬手擒住了汪聽雪的手腕,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裡。
汪聽雪呼吸微滯,鉗在腰間的大手隔著輕薄的紗裙在她腰間細嫩處摩挲,她身子一軟,抵在容承衍胸口的小手便有些無力。
然而此時正是大庭廣眾之際,兩人懷中還夾著一份聖旨,更有穆元跪在堂中,汪聽雪嬌中帶怯,一時竟冒出點點香汗,偏偏她越是推容承衍,眼前這個冤家就摟得越緊,似是一定要在穆元面前宣誓主權一般。
汪聽雪咬了咬唇,借疼痛強行提起一口氣,又側頭避開容承衍似要來揉她紅唇的長指,只抬腳狠狠碾了容承衍幾下,挑著眼露出了幾分威脅。
容承衍見她真生氣了,也顧不得火燒似的小腹,訕訕的放開了攬在纖腰的大手,但他到底是饞得狠了,趁汪聽雪放鬆警惕之際低頭深含了一口櫻唇,這才徹底放開汪聽雪。
聖旨已經宣完,侍衛並丫鬟雖已站了起來,卻各個不敢抬頭,隻眼觀鼻,鼻觀心的垂手而立。時三還好,兩個未經人事的小丫鬟聽著自己小姐同肅王曖昧的互動,早已是面紅耳赤。
只有穆元依舊跪在地上,他彷彿永遠比別人慢上一拍,素來挺得筆直的脊背此時半彎著,束發垂在眼前,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只有藏在袖底已經攥出血痕的手,才稍稍暴露出幾分他心底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