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呢?你們往外面走做什麼?”
米拉笑了笑:“剛才接到新的任務,我們要去後面擋住沙盜的追兵。”
辛格站起身來,向米拉行了個軍禮,老薩滿在聽了翻譯的話後,也走過來摸了摸米拉的頭頂,解下一個螺殼模樣的法物掛到米拉胸前。
康澤斯對米拉的姍姍來遲表示了強烈的不滿,他指著前方幾具僕在塵埃中的屍體嘆著氣道:“剛才有一小隊遊騎兵追得太近,被我們打了個反沖鋒,要是你們能及時趕到的話,說不定可以把那一隊人全部留在這裡。可惜,可惜。”
同時,在不遠處的一個荒丘上,一個光頭大漢收到遊騎兵回報的訊息後,一樣嘆著氣道:“看來那些吉普斯人沒有實現他們的承諾嘛。唉,雖說本來就沒有對他們抱以太大的希望,但是如果他們真能佔領渡口,截斷帝國軍的歸路,那我們就可以把這些人全部殲滅在這裡。可惜,可惜。”
他一揚手道:“催促後隊加速前進,即使不能全殲,也要把大部分敵軍趕下姆渡河去喂魚。”
在康澤斯的指揮下,士兵們把吉普斯人的營房拆成零碎的土木方,再堆砌成簡易的防禦工事。夜羽陰沉著臉看著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被無數雙軍靴踩成碎末,他擔心地望望沙蘭波娃藏身的地方,為了讓女孩冷靜下來,他剛才親手敲昏了她,希望她能夠順利挨過這一場兵災才好。
康澤斯剛開始還經常領著部下躍出工事去獵殺靠近的遊騎兵,可是當黑色披風的駱駝騎兵出現在戰場上時,康澤斯就灰溜溜地退回來安心防守了。他連忙辯解道:“那些馬穆魯克可是騎兵的剋星,我們的戰馬一聞到駱駝的氣味就會發狂亂跑亂跳。”米拉不住地點頭表示充分的理解。
黑色的馬穆魯克如同幽靈一般在陣前巡曳,身後是戴著狼頭面具的阿努比斯衛隊,十幾條巨龍般大小的沙漠飛蜥在天空中遮天蔽日,一排如城樓般高大的山丘之王在矮人的簇擁下並肩向前方碾壓過來。米拉呆呆地看著這些只在傳說和壁畫裡才能見到的戰爭機器,忍不住朝渡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要是凱賓斯基大人還沒有逃掉的話,米拉倒是很願意給他一刀,怎麼也不能讓主帥被敵人輕易俘虜不是嗎?
康澤斯的指甲深深地扣進了掌心裡,七個小時?以他們現在臨時召集的幾百個人,倉促壘起的防禦工事,能擋住十分鐘就該跪謝蒼天了。或許,山丘之王隨意拍下的一巴掌,沙漠飛蜥隨意的一口吐息,都會讓自己灰飛煙滅。該死,要是魔導大炮沒有丟掉,冠軍騎士沒有全部陷進沙坑裡,這些大家夥哪敢這麼囂張。
恐懼如山一般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一些士兵開始小聲地哭泣,但更多的人緊緊抓起手中的武器,平靜地望著對面,平靜地迎接死亡的到來。
康澤斯一聲令下,所有的弓箭手同時射出手中的羽箭,長箭破空的尖嘯聲立刻充斥天地,箭雨如同連續的絲線一般在天空連成黑白兩色的錦緞,黑的是箭桿,白的是箭羽。
突然的射擊給馬穆魯克和阿比努斯都造成了不小的傷亡,可是沙漠飛蜥和山丘之王皮糙肉厚,這一點箭創對他們來說連皮外傷都算不上。或許是被這些小蟲子搞煩了吧,一個山丘之王怒吼一聲,投出了手中的雷神之錘。馬車大小的鐵錘瞬間砸碎了擋在路上的一切東西,好幾個來不及跑開計程車兵被砸成了肉醬,血水不斷地從破碎的掩體下方流出。
山丘之王揚手一招,雷神之錘又慢慢向他手裡倒飛回去,夜羽猛的一下跳到掩體上,連續幾箭射向山丘之王的眼睛,山丘之王爆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吼叫,竟然被射瞎了一隻眼。
所有的山丘之王同時咆哮起來,一齊向前方投出雷神之錘,爆裂的破空聲幾乎連耳膜都要震裂。獨眼和康澤斯都大叫一聲不好,連聲指揮眾人趕快撤出工事。
從剛才箭如雨下的時候開始,米拉彷彿就進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或許每一個初臨戰場的菜鳥都會因為這樣血淋淋的廝殺場面而失魂落魄吧。米拉大睜著雙眼,卻似乎什麼都看不清,也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他感覺到自己身在戰場之中,又似乎在戰場之外。米拉能看到獨眼在急切地朝自己大喊著什麼,還激烈地比劃著手勢,可他卻一個字也聽不到,一點感覺也體會不到。
一道人影掠過,把呆立著的米拉一把推出老遠,也把他遊蕩的靈魂重新推回體內。米拉木木地回望,看見夜羽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一隻巨大的鐵錘已將他的下半身砸得粉碎。夜羽掙紮著要抬起身子,卻終究只是吐出幾口暗色的鮮血。
米拉呆呆地站著,想要哭,卻沒有一滴眼淚,想要叫,卻只張大了口發不出聲音,他跪下來,拉住夜羽的手。
夜羽在笑,一邊吐著鮮血一邊笑:“我絕不能死在這裡,翠絲還在家裡等我回去。”他的眼淚很快地淌了下來:“可是,我肯定要死在這裡了,我再也看不見我的翠絲了。”他狠狠捏住米拉的手指:“你答應過我,要幫我找金龍草的。”看見米拉忙不疊的點頭,夜羽的眼神從米拉的臉上移開,投向遙遠的天空,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多麼藍的天啊。”
米拉靜靜地等了一會,然後探出手去把夜羽無神的雙眼合上,他感覺到眼眶很酸,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他感覺到腦袋很痛,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炸裂開。米拉用雙手抱住頭,伏到夜羽身上,無聲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