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否稍改行程,迴歸咸陽?”
皇帝的身體狀況身邊近臣並非全無所覺。
一向強勢的皇帝減少了露面的時機,剛毅的臉上即使有妝扮遮掩仍難掩蒼白。
趙高是最先察覺到皇帝狀態不佳的,但他也只是更加小意的服侍,此時卻是李斯輕聲提了出來。
看著李斯小心翼翼的模樣,嬴政的心頭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許是三分悲涼。
但緊接著,更深層的豪邁之氣湧出,“朕平八荒,掃六合,興兵誅亂,執六王於廟下,西擊匈奴,南征百越,天下乃定。”
“書同文,車同軌,北築長城,擴建天下馳道,功業蓋世參天,彪炳千古!”
“朕之功業,足以告慰大秦列祖列宗,泉下相見,也是倍感欣慰。”
李斯悚然而驚,這還是皇帝第一次在正式場合談及生死榮枯。
陰陽家畫了張大餅,又有東皇太一前鑑不遠,給了嬴政極大的希望,卻又在最後關頭悍然背離,給予當頭一擊。
饒是皇帝心智堅定,也是遭受重創,疲累不堪。
“陛下燭見萬里,僕臣有幸侍奉明主,得遂生平之志。”
李斯這番話有一半是出於衷心,另外一半則是加以刻意的吹捧。
文化人拍起馬屁來,總能撓到對方的癢癢肉,更何況李斯侍奉皇帝這麼久。
這份君臣相得、起於微末之情也是皇帝願意津津樂道的。
“李斯,你辦事總是那麼的恰如其分。”
面對皇帝的褒獎,李斯只是垂首恭聲回敬,絲毫顯露不出半點志驕意滿來。
“朕之一生,有如逆旅行舟,何曾有過虎頭蛇尾之時!”
行百里者半九十,皇帝將之奉為圭臬。
李斯敬佩得點頭,心裡卻是在苦笑。
我的陛下,臣是擔心你猝然崩殂於外啊!
但心底的這番話卻絕對不能宣之於口,皇帝的口氣雖有總結臧否一生得失功過的意思,但李斯深刻的知道,那裡仍是皇帝的雷區。
觸之必死!
“朕有意立儲。”
皇帝的聲音雖輕,卻有如石破天驚,不僅李斯抬起頭看了皇帝一眼,一直安靜駕車的趙高雙手也是一抖。
“依愛卿所見,諸子中誰能挑起大秦的江山社稷之重?”
李斯背後瞬間就溼了一層,冷汗順著脖領匯聚流下,這是道送命題。
“臣的態度一如往昔,正如先前所說,這是陛下的家事,臣才智平庸,與陛下相比就如熒火之如皓月,豈敢貿然置喙!”
“此非人臣所當議,正合陛下一言而決,金口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