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沙場廝殺,誰也不能餓著肚子打仗。
糧倉被燒,糧草不繼頓時就在營中產生了一場地震。
當恐慌在軍營中流傳開來,其傷害不亞於一場瘟疫。
得知大軍後路被阻斷,營中再也不會有炊煙升起的時候,潰敗也就隨之而來。
當潰敗來臨時,無論多麼訓練有素的軍隊也會顯得狼狽不堪,張惶失措。
失敗來得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形勢逆轉是如此之快,出征時準備的被衾、衣甲此時都成了累贅,每個人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
身後的項燕軍團全線出擊,如同跗骨之疽,緊緊追著大部隊咬著不放。
不時有楚軍遊騎從秦軍邊隙掠過,分割切下再圈住,就像刀切豆腐,使一部分秦卒成為甕中之鱉。
前面奔逃的秦人頭也不敢回,唯在心底慶幸,被分割包圍的不是自己。
沿途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壞訊息不斷,昔日輕易升起降旗的楚國各縣鄉一眨眼又再次轉到楚國治下。
二十萬伐楚大軍就這麼成了在異國他鄉深入挺進的孤軍困獸。
郢城不能回,昌平君明顯是有貳心於秦,這從楚軍隨著運糧的隊伍殺出火燒糧倉就能看出來。
現在已經不是伐楚大業成果功勳能夠剩下幾成的問題了,重要的是麾下這二十萬士卒的身家性命,作為他們的將主,李信有必要將他們帶回去。
孫子有云: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爭利,則厥上將軍,其法半至,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
兵書不可謂不熟讀,可當利字在前,就屢犯各種兵家之忌諱,將行軍要害拋諸腦後。
李信給自己狠狠來了幾耳光,火辣辣的肌肉痛感使得早已麻木的臉頰多了兩分生氣。
“李將軍,這麼跑下去,只會越來越疲倦,最後被項燕攆上來一一殺死,輕易得就像宰殺一隻只豬羊!”
身後項燕指揮的楚軍可謂以逸待勞,秦人玩命的跑,他們就玩命的追。
龜縮在城父的楚軍好似被壓縮不得伸展的彈簧,此次追擊,似乎是要將數月來憋屈一股腦兒發洩出來。
蒙恬勒住韁繩,看著散亂的秦軍潰兵線,焦躁得朝著失魂落魄的李信吼道。
不是沒有想過組織整軍,止住潰勢,變無緒奔逃為戰略轉移,可項燕就像長了眼睛一樣,不等蒙恬等將官身邊聚起成建制的秦軍,尾隨的楚軍就不要命的撲了過來。
久而久之,連他們身邊的親衛都被衝散折損得不成規模,想要整編都將無人可用。
“完了,一切都完了。”
現在的李信就如同泥塑肉胎,全靠親衛一路護持,這才藉著寶馬良駒之利逃到此處。
身下白馬雖然沾染了菸灰黑土,身上馭者更是綁在其背上,但它腳程卻遠超同儕,將千里馬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陡然間,從天堂跌落雲霄,李信只剩下了麻木,一路上嘴裡唸唸有詞。
前幾日還是高歌猛進,縱橫楚地荊川,現在就像一條喪家老狗,想沿著原路返回都不可得。
因為攻陷的楚國城池縣鄉的反戈,秦軍只能不停得繞啊繞,廣袤的山川河流吞噬了無數的秦軍將士。
“快醒醒,大秦將士們需要你!”
“大王還在咸陽等著伐楚而歸的將士們,無論此役結果如何,這些將士們只要能平安回返,就有重回楚地一雪前恥的機會!”
蒙恬在周圍人詫異的眼神下,重重的一記耳光炸響在李信耳畔。
不知是耳光奏效,還是提起的秦王喚醒了李信的意志信念,總之,他是猛得彈了起來,挺直了胸膛。
“大軍到哪了,楚國的先鋒遊騎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