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想也不想便一口應下:“好。”
長青聞言抬了抬眼望向長恭,又低頭皺眉道:“連笙,此行比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兇險,要不還是,容我再想一想……”
“不想了兄長,”連笙放下杯子笑笑,“再想天都要黑了,就這樣定吧,我能行。”
她說話時,眉眼當中盡是寬慰他的神色,比屋裡生的火爐子還要暖和,長恭看在眼裡,心頭一時有些別扭。他又何嘗不知此行兇險,只是這樣短的時間,即便是兄長,又能有何更好的辦法,倒還不如幹脆些,直與連笙說了。
可真到說出了口,他又只覺懊悔不已。
連笙義無反顧地應下了,越是這樣的義無反顧,長恭心頭便越覺難受,轉眼卻又見她反過頭來只寬慰兄長,心裡便落寞得彷彿自己真該做這十惡不赦一般。
耳朵裡聽見長青道:“那我但求一事。”
“兄長請說。”
“今夜行前,須請墨先生與白先生同往,連笙引人,長恭入室,二位先生定要留在府外接應。”
“好。”他與連笙不假思索地齊聲應下,只見連笙含笑望著長青,笑靨裡有不盡感激,好似謝他顧慮周全,自己一時只顧附和,便覺自己彷彿是一個隨意插話的局外人般,遂又滿腹心事略低下了頭。
連笙聽出長恭話裡的低低沉沉,有些不放心地抬眼看了看他,見他低眉垂眼,看不到他眼波之中流轉的黯然情愫,於是也只當他憂心忡忡,並未太過在意。
是夜,左相府中,一聲犬吠,忽然便聽到“咣當”一聲銅器落地的聲音。
頃刻間,某一處的房門大開,有人沖出來大喊:“賊!抓賊!來人吶,抓賊啊——”
一聲呼百聲應,立時左相府裡便接二連三地亮起了燈火。
府衛迅速朝著喊賊的方向趕過來,卻發現正是秦大人的院子附近,屋頂上一個黑衣蒙面的身影正飛快地上躥下跳,躲著府上下人們不停飛擲的石子磚塊。只見他足尖一點,竟一躍跳到秦大人的房頂上。
“怎麼回事!吵吵嚷嚷的!”秦大人的房門“砰”地開啟,尚且還披著衣服的左相秦汝陽一面喝問一面踏出門來。
“大人,”管家當即上前稟報,“府中進賊了,府衛們正在拿他。”
“賊?”秦汝陽立時順著眾人的目光抬頭上看,卻見好巧不巧的,那賊人不偏不倚就停在他正前方的屋脊上。他似乎正在等著秦汝陽的目光,見他朝向自己的方向望來,瞬時便眯了雙眼,彎彎地一笑,從懷裡取出一樣物件晃了晃。
此時此刻闔府上下燈火通明,藉著燭火的亮光映出那是一塊牌,彷彿是塊普普通通的木牌,蒙面賊人晃過一晃便立馬收回去了,可秦汝陽只瞟了一眼卻霎時間面如死灰,他有如發了瘋般地大喝:“拿住他!——”
那是一塊靈牌。
長青說:“府衛如何無關緊要,你我要的只是秦汝陽,若說能有什麼辦法可以確保他一定會離開屋子去追連笙,那便必須要讓他看見這個賊,偷了靈牌。”
連笙將靈牌揣在懷裡,身後是吵吵嚷嚷追她而來的左相府府衛們,這群府衛之後,秦汝陽竟也屈尊絳貴,一刻不懈地尾隨盯緊了她。
她得逞般笑笑,一面變著法兒地繞圈跑,一面回想今日午後已然於長青房中推演過的一切,此時此刻,長恭他,應當已經得手了吧。
這邊廂,長恭趁亂摸進秦汝陽的臥房,依照連笙描繪,迅速找到密室入口。一腳踏下地磚,那石牆才一顯出門縫,他便迅疾躲了進去。
眼前只見一條長長的石階通往地下,來時以防不測帶了火摺子的,這會兒看來卻是全然無用武之地了,蓋因那底下的亮光折返上來,倒照得他的腳下都是亮堂的。
長恭立時便多留了一個心眼,莫不是下頭有人?
他一面側耳聽著,一面小心翼翼地沿著石階探下去,石階筆直,約摸三十多級步子,他屏著呼吸走了一路,終於探到底時,見這一路皆無動靜,他便斜了身子,露出半隻眼睛瞄了瞄。眼前只見一個偌大的房間,四壁上點著長明的海燈,卻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長恭一時只覺奇怪,從石階後現出身子來。
既然無人,為何卻將海燈點得這樣亮呢?
他暗暗留了個心眼,仔細檢視起這間密室來。
密室不小,當中陳列了諸多雜物,只是眼前物什雖多,一眼望去卻是整潔有序,看來秦汝陽是常來此地。長恭先是迅速掃視一週,預備再行仔細翻看,然而正是這迅速的一掃視,長恭卻陡然間怔在了原地。
一面牆的正中,左右琳琅擁簇的,一道金黃極其晃眼,掛在一隻沉香木精雕的架子上,菩薩一般供奉著,一件龍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