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辭舊迎新之際,人總是會無端生出諸多的感慨,從父母家吃完年夜飯出來,載著顧西恩穿行在城市夜色裡的沈白,此刻的內心卻如車窗外的景色一般,絢爛又沉靜。
冬日裡的月色清寒,車內的暖氣卻開得很足,身旁的顧西恩因為晚上被沈父勸著喝了點酒,此刻有些不勝酒力地歪頭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沈白偏頭看了看他,伸手將電臺廣播的聲音調小了點,沿路高聳的路燈將光芒照進車內,擦過顧西恩安靜的側臉,擦過他的發梢和嘴角,愛人的模樣早已在心底深深篆刻,卻每一次看過去,都能疊加出更深一層的眷戀。
和著電臺廣播緩緩流淌的背景音樂,車內的一方小天地裡,彼此呼吸進出的氣流糾纏在一起,纏綿悱惻卻又靜謐美好。
車子開下高架進入市區,雨滴毫無徵兆地從天而降,噼裡啪啦打在車窗玻璃上,斑駁著蔓延而下。
道路緩沖帶顛簸一下,顧西恩在座椅上翻了個身側過腦袋,緩緩睜開眼,看著身旁目視前方開車的沈白。
就這樣靜靜地盯了一會兒,沈白突然頭都沒偏,嘴角卻驀得一勾,笑道:“我有這麼帥嗎?看得眼睛都不眨。”
“有啊。”顧西恩輕緩的聲音,彷彿老唱片機裡流淌出來的音律,“你也知道,有一句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
“可我不太喜歡情人這個詞。”沈白極其認真地給予了糾正,“太輕浮,我更喜歡用愛人來形容相戀的彼此。”
“咬文嚼字,像你的風格。”顧西恩小小地吐了個槽。
“沒辦法,我總是在必須認真的地方格外認真。”沈白扭頭看他,並且笑著沖他眨了下眼。
又彼此安靜了一會兒,街道此起彼伏的汽笛聲被車窗隔絕,只能隱約傳進來絲絲縷縷的餘韻,彷彿天外之音。
顧西恩突然開口問:“上次你說的結婚,什麼時候去?”
沈白驚喜且意外地扭頭看他,下一刻眼神便浮上了溫柔的笑意,輕聲說:“過完年就去。”
“不過在此之前,”他掉轉方向盤,車子拐進開回家裡的最後一條道路,“我先陪你去趟b城。”
顧西恩微微睜大眼睛,輪胎碾過緩沖帶又顛了一記,和著他心跳的頻率,咚地一下撞擊著胸膛。
“我知道你上次說的是氣話,跟你媽的事,總歸要解決。”沈白的手伸過來,按在他的手背上,掌心滾燙的溫度彷彿力量的訊號,透過面板傳遞至身體裡的每一處神經。
“嗯。”顧西恩收回視線,渾身暖洋洋的,不單單是因為暖氣開很足的緣故。
車子停進地下車庫,兩人下了車一同朝電梯走去,深夜十一點,整棟大樓都靜寂無聲,電梯門開啟,卻意外再次遇上了鐘梨。
“嗨~”她站在電梯明亮的燈光下,熟稔地朝兩人揮手打招呼。
顧西恩笑著回應,沈白倒是頗為不悅地管起閑事,走進來問她:“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
鐘梨躲躲閃閃且不好意思地說:“……沒辦法,愛豆今天有活動。”
沈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卻還是不忘提醒:“追星也要注意安全。”
“嗯嗯。”鐘梨忙不疊地點頭,看著兩人卻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們……現在算是he了?”
沈白和顧西恩皆是一臉問號地看著她,鐘梨意識過來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她比劃了一下,“徹底大圓滿結局?”
“對。”沈白動作自然且流暢地順勢摟住顧西恩的肩膀,對她說:“並且,下個月你就可以吃到喜糖了。”
鐘梨捂住嘴,眼裡滿滿的驚喜和激動,內心流著洶湧澎湃的老母親淚。
電梯叮咚一聲到達十七層,鐘梨朝兩人揮手,最後說了句:“真好。”她臉上笑吟吟的,“恭喜啦。”
相對於濕寒的s城來說,b城的冷如同刀鋒一樣凜冽,幹燥的空氣切割著冬日裡人們睏倦的神經。跟沈白並肩一起從機場出來的顧西恩,一眼看到停在出口處的那輛眼熟的黑色賓士車,頓住腳步,表情驚愕且詫異地看向沈白。
“來之前我知會了黎叔,結果他堅持要來接,我也不好拒絕。”沈白倒是表情自然地解釋,完全沒有先斬後奏的愧疚感。
說話間,黎叔已經迎上來,從顧西恩手裡接過行李,眉開眼笑地親切道:“小顧少爺,聽說你回來,黃董和夫人都很開心。”
顧西恩輕微地嗯了一聲,沒有繼續往下接,沈白客氣地同黎叔道謝:“麻煩您親自來接。”
“不麻煩,”黎叔笑呵呵地拉開車門,“先上車吧。”
許是年關已至的緣故,這座同s城一樣向來吸引著全國各地人流蜂擁而至的大都市,筆直寬闊的城市主幹道在這個時候卻趨近於空曠蕭索。
車子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到黃家大宅的半山別墅,下車的時候,顧西恩猶豫了一下,沈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要想太多。”
進屋之後,意外只有黃淮生一個人在客廳喝茶看雜志,沈白率先走上前與其握手寒暄,黃淮生眼神頗有深意地看了看兩人,笑著說:“沒想到居然能在家中見到沈總,倒是個稀罕事。”
沈白哈哈一笑,回道:“黃董見多識廣,在您眼中,恐怕沒有什麼可以被稱作是稀罕事的。”
黃淮生付之一笑,不再接話,回頭對管家說:“夫人還在午睡?”
管家微微躬身,回答他:“這個點也該起了,要去叫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