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曼巴夫人並非在出生時就叫這個名字。
薩魯利是一個光輝的姓氏,作為一名天賦出色的哨兵,她原本滿有繼承父親爵位的可能,只可惜晚生幾年,頭上壓了一個大放異彩的哨兵兄長。
當初,得知未出世的女兒可能又是一名是特質系,老公爵與夫人開心得幾乎想要跳舞——出生高貴的公爵次女,若是向導該有多好,帝都無數豪門都在等著聯姻,可造化弄人,偏偏是一個罕見的女性哨兵。
那條代表薩魯利家族族徽的思念體小蛇,隨著嬰孩呱呱墜地,公爵夫人失望地閉眼,象徵性地抱起孩子晃了晃。懷中孩子勉勵睜眼,蛇一樣的豎瞳,無機質的,帶著冷血動物特有的疏離感。
産生返祖現象的哨兵,身上會表現出少量思念體的特徵,更強大,也更不像一個活人。
……一個蛇一樣的女孩。
夫人打了個寒顫,彎腰把她放回嬰兒車,這是她記憶中最後一次和母親的親密接觸。
幾年後,公爵夫婦如願産下一個嬌柔可愛的向導寶寶,再也顧不上她。
一日,她趁保姆不備偷偷溜進嬰兒房,她的向導妹妹睡得毫無防備,嘴角甚至流了一串晶瑩的唾沫,好像一伸手就能扼死。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像一隻只憑生存本能,把鳥蛋擠出巢xue的大杜鵑幼崽,她踮著腳,冷漠而果決地伸出手。
然而,這場臨時起意的謀殺並沒有成功。
路過的保育員看到了這一幕,大聲尖叫起來。
公爵夫人跌跌撞撞地破門而入,用力推開行兇的次女,一把抱起無辜受害的嬰兒。跌坐在地上的女孩沒有喊疼,也沒有辯解,她仰著頭,豎瞳依舊牢牢盯著咳得滿臉通紅的小妹,好似一隻伺機捕食的野獸。
那一夜,公爵從遙遠的邊境趕回了府邸。她在高塔的禁閉室裡,窗外只能看到遙遠而溫柔的恆星光,憑借異常敏銳的五感,她能聽到母親不依不撓的哭泣和爭吵。
第二天,她被送去了千裡之外的寄宿制哨向學院。離開家的那一天,她被賦予了新的名字:卡瑟林小姐。
聖保羅哨向學院由四個獨立學院組成,按照男女哨向區分學生。
學院位於帝國腹地的黑羽恆星系,以鐵腕統治而聞名,其中女性哨兵院的院長,是一位性格陰鷙偏執的指令型向導。
她手下統共只有二十多名年輕的哨兵學生,她們的大腦幾乎是她閑逛的花園——她熱衷於修剪她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像做園藝一樣,毫不留情地將學生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這名年幼,桀驁,出身高貴而又被家族疏遠的返祖哨兵,立刻成為了她最愛的實驗物件。
“我不應該屈服於獸性的本能,我要學會分離自己的思念體。”帶有魔力的沙啞女聲輕緩地響起,卡瑟林極力掙紮著往前看去。
院長辦公室和窗外的天空一樣,都是沉重的鉛灰色。院長靠在木製的辦公桌旁,優雅地抿了一口熱茶,嘴上掛著饒有興致的笑容。
“我,我不應該屈服獸……獸|性的本能,”卡瑟林蜷縮在地毯上,額上冷汗滾滾流下,在她強大的精神壓力下被迫開口,“我,我要學會,分離自己的思念體!”
語調末尾變調,幾乎和尖叫無異——她還太小,完全無法抵擋精神指令。在她複述結束的那一刻,一旁高維空間裡的黑蛇痛苦地翻滾,渾身的傷口中滲出可怖的鮮血。
切斷思念體與主體的聯系,無異於揮刀自斷手腳。
她掙紮抽搐了片刻,眼神慢慢渙散,而黑蛇和她一樣,無力地擺了擺尾,逐漸失去了動靜。
院長掏出懷表,挑剔地挑了挑眉:“進步了十秒,今晚你可以去吃飯。”
她放下茶杯,把不斷喘息的卡瑟林從地板上提起,眼神狂熱:“或許不久以後,你就能徹底隔斷思念體與自身的聯絡了。要知道,這是從沒有人完成過的壯舉,卡瑟林小姐。”
“你母親發信來,讓我注意你的行為。”院長親暱地攬著癱軟的卡瑟林離開了辦公室,“你的罪行我們都很清楚,一切禍源都在於你那冷血的返祖基因。如果能隔斷思念體對主體的影響,我想,你一定會成為令她滿意的乖孩子。”
“而我的夙願……”院長沒有說下去,抬手把卡瑟林推進了高大穹頂的飯廳,示意她進去。
廳內二十多個白衣少女沉默地垂手坐著,等待院長的指令。
她滿意地巡視自己的一方天地,微笑道:“開飯吧,孩子們。”
“是,夫人。謝謝您,夫人。”
卡瑟林開始頻繁地看到一隻鳥。
她隱約明白這是錯覺,卻無法剋制自己不去想它。黑羽恆星系的主行星,也就是學院所在地,是一處典型的改造行星。大氣環境,日升月落,甚至重力都可以輕易模擬,卻不包括生態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