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陳懷的講述,肖飛低下頭,將腦袋埋在了臂膀裡,深深吸了一口氣,除了父母,他沒有見過任何親戚,於是,陳懷言語裡那若有似無的味道,人情味,便令他極為感慨,緩緩道,“有爺爺會是怎樣的感受”。
肖飛的這句話,不淺不淡,卻足以讓陳懷生出更多困惑,然而,他終究顧慮多了點,不知該如何提問,唯恐稍不謹慎,會讓肖飛感到尷尬,於是,他把目光投向徐浩,套詞兒,正是胖子的拿手好戲,平日裡,這家夥早就挨不住了,而此刻,陳懷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睡的和死豬一樣的人。
許久,肖飛再次抬起頭,若有所思地,而遠處,馬廄照明的燈火熄滅了,一瞬間四周黑暗了下來。
肖飛這才站了起來,不緩不慢的,彈去了衣服上沾粘的泥土,面容中的惆悵一掃而過,恢複了往日的淡漠,“好了,該行動了,跟我走吧”。
“什麼”,陳懷沒反應過來,茫然地見他又踢了徐浩一腳,將他踢醒,“靠,誰他孃的,敢踢你胖爺的屁股,不想活了吧”。
他炸毛一樣跳起來,正待發作,才發現肖飛正盯著他,馬上蔫了下去,“抱歉啊,肖小哥,我睡糊塗了,別介意,別介意”,他臉上堆笑,腦門上卻冒出了一層冷汗,這個徐胖子,誰都不怕,就是對肖飛忌憚三分,“小情懷,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把我叫醒了,咱們去哪裡”。
“別廢話了,跟著肖小哥就行了”,陳懷也沒好氣的把他拽起來,就緊跟著肖飛,向著林木深處的廢舊別墅走去,肖飛的步速很快,亦很輕盈,輕松便能繞過林間的各種草木荊棘,而陳懷和徐浩就差點事了,很快就氣喘籲籲起來,倆人只能互相攙扶著,又堅持了一會兒,終於撐不住了,在某塊長滿青苔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小哥,不,不行了,你這突然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徐浩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還好,你看你把小情懷累成啥樣了”。
肖飛望向陳懷,果然他的面頰已蒼白,虛弱的靠在一旁,話也說不出來了。
“馬廄那邊一直有人監視著咱們”,肖飛淡淡道,他說的很簡潔,更隨意,就像在陳述一件尋常事情。
“什麼”,旁邊的兩人卻炸鍋了,陳懷的面容由蒼白轉為青紫,這幾日一直平安無事,他剛遣散了父親安排的保鏢,沒想到就馬上又被盯上了,這讓他極為憤怒,而更憤怒的還是徐浩,他嘖了一聲,罵罵咧咧道,“靠,這是沒完沒了了,當胖爺不發威是病貓哪,他奶奶的,我說小情懷,咱們不能再躲了,這次就好好幹他一仗,讓他們長點記性”。
“胖子,你別胡鬧”,剛喘過氣來的陳懷,堵住了徐浩的嘴,用問詢的目光望向肖飛,“肖小哥,我們中只有你看到了那些人,他們大概多少個,以你之見,如何處理更好”。
“那邊有些建築物,方便隱蔽,他們大概十幾個,只要把他們分散開來,並不難對付”,肖飛緩聲道,的確,三個人在草坪上說笑時,他很早就發現了這些人,為首的是個大個子,他們蜷縮在馬廄裡的黑暗角落,引起了馬匹的陣陣嘶鳴,但他並沒太在意,因為他認為,真正要致人性命的,又何必大費周折的隱匿起來,他們是在等時機,等待馬廄的燈火熄滅,黑夜能成為他們的護甲,他們或者一直監視下去,或者採取些行動,但無論何種情況,肖飛認為,十幾個人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問題。
在充分判斷了局勢後,肖飛的描述便顯得很隨意,而這種隨意卻讓陳懷和徐浩頗為無奈,心想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竟能如此冷靜,“那還等什麼,小情懷,趕緊走吧”,徐浩拍了陳懷,方才還氣喘籲籲,怨聲載道的兩個人,馬上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跟著肖飛快速的移動起來。
他們摸黑穿過一大片林木,繞過幾間廢棄的瓦房,扒開了外圍紅磚牆的一個缺口,魚貫而入,又用青藤遮蓋住它,確保暫時沒人追來之後,才得以放鬆下來,藉著月光,開始環顧整個庭院,這裡的面積很大,幾條蜿蜒的石板走廊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迷宮,旁邊是已遮天蔽日的灌木和草叢,很明顯是長久未經修剪了,它們將別墅嚴實的包裹在中間,或者說是很好的保護在中間,阻礙了一切企圖侵入的外來分子。
那麼,要想走近別墅,必須要經過石廊,也就是要完成這迷宮的探究,徐浩驚嘆了一句,怔立在原地,大罵道,“狗日的,這是什麼鬼地方,房子不是房子,院子不是院子的”,肖飛則一言不發,用手機電筒照亮,迅速的跑入了最近的石廊,為大家先行探路。
三個人中,唯有陳懷毫無反應,實際上,當肖飛行動時,他就想叫住他,他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太離奇,讓他感到強烈的不安,一個巨大的謎題在一點點接近,因為陳懷對於這裡太熟悉了,這些年來,他曾經無數次的穿梭在其間,當然並非在夢裡,而是現實中。
很快地,試探無果的肖飛很快跑了回來,俊眉微蹙,“不行,找不到路,裡面是如假包換的迷宮,白天還能試試,現在什麼都看不到。
“你們跟著我走吧,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我應該能走的進去”,鎮定下來的的陳懷目光堅定,緩緩道。
肖飛和徐浩對視無語,也不明緣由,只好緊跟其後,就這樣,三個人藉著微弱的手機光亮,筆直的行走了一段,三個交叉口後右拐,再左拐,穿過一道石門,沿著一條環線路繞了個圈子,在最後的閉口處走出,再經過一條青苔路,終於看到了一個隱蔽在繁茂灌木間的出口,扒開後,月光如水點亮了他們的視線,外面又是一番豁然開朗,沒有了石廊,只有一大片高過膝蓋的草叢,再往前就是那棟荒蕪了的別墅,安靜的矗立在中間。
“就是它了”,陳懷神情複雜,目光始終注視著前方。
“喂,小情懷,到底什麼情況,你可別嚇唬胖爺,你怎麼找到路的”,徐浩盯著他,就像在盯著一個精神疾病的患者,“完了,肖小哥,這家夥想必是中邪了”,他將手伸向陳懷,欲捏住他的臉蛋,使勁掐他一下,然而,動作還未來得及,就被陳懷擋了下去。
“別胡鬧,胖子,我沒開玩笑,這個地方我很熟悉,太熟悉了”,陳懷邊說,便繼續向前走,他指著前面的別墅道,“肖小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面的別墅有三道門,正門只是一個裝飾,側門才通往大廳”。
“嗯,那咱們走吧”,肖飛看著他,肯定的點了點頭,他也很奇怪陳懷的反應,從進入這個院子時,他的狀態就不對了,以往無論去哪裡,他都走在後面,一來是客氣,二來他習慣由別人帶路,而今天,從進入石廊以後,他就堅持帶路,而且他走的很順暢,裡面的路口很多,他總是毫無遲疑的做出選擇,似乎胸有成竹,這與肖飛往日裡對他的印象極為不符。
“你們確定還往前走嗎”,徐浩望著前面那棟別墅,在黑暗中透出的陰森氣息,遲疑道,“要不咱們就在自己待著吧,萬一那舊房子裡住了些別的東西,咱們去打擾也不太合適不是”。
“死胖子,平日都是你笑話我膽小,這回你自己先慫了,這房子和我有些淵源,反正我和肖小哥要去的,你自己看著辦吧”,陳懷頭也沒回的丟出這句話,和肖飛一起,扒著茂密生長的蒿草移步先前。
無奈之下,徐浩也只得跟上了,他這人有個毛病,打架不怕死,幹仗不要命,就是生來怕黑,尤其是這種荒郊野外的古宅裡,他歸因為,小時候鬼故事聽多了,幻想能力又過於強勁,此刻,一陣微風吹過他脖頸子,讓他不寒而慄,比起對於別墅的恐懼,他更害怕一個人待著,因而,他很快就站不住了,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飛奔著追向了陳懷和肖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