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媛看了秦楓一眼,也嘆了口氣,“我今天把大家都約到一起,主要是想說一件事情,未來相當長的時間裡,我會出差去杭州醫藥大學做科研督導,不能隨時和你們聚會了”,她停頓一下,“秦楓,你和亦瑤先緩一緩,給她些時間,自己也成熟一點,我不在的時候,有事你多問問孟琦,別總自作主張”。
“別問我,我也整不清楚這些事”,聽到馮媛的話,他的面色變得極為蒼白,拿起一片紙巾,輕拭了一下嘴角,顧自的又倒了一杯酒,對著馮媛低聲道,“什麼時候去,要待多久”。
“不一定,最晚下個月吧,可能兩個月回來一次,看工作時間”,馮媛搶過他的酒杯,倒進了自己的碗裡,“別喝了,你這都幾杯了”,她發現孟琦的眼角裡,也充滿了紅血絲,顯然這幾天休息的並不好。
“那麼,肖飛也和你一起回去嗎”,許久,王碩才提起這個話題,這才是他最關心的,某種角度上,他已經開始關注他,就似乎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某種聯系,只是時間還未到,機緣也還沒開啟,但他與他終究還是走的更近了些。
“是的,他也決定回去讀博了”,馮媛緩緩道,王碩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秦楓這才反應過來,耷拉的眼角終於露出了喜色,然而,那喜色只維持了一瞬間,“那又怎樣,我現在才意識到,他無論在哪裡,都沒有差異了”。
“別扯了,趕緊把酒幹了吧”,孟琦舉起了酒杯,裡面只剩下了一點酒,是剛才他奮力留下的,於是,大家都跟著一起舉起酒杯,“為了明天而幹杯,為了事業而幹杯,為了理想而幹杯”。
別的都還好,但說道理想,這幫人都冷場了,馮媛想了一下,自己真是很慚愧,完全不如韓墨那樣有堅持,孟琦也很尷尬,他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理想,只是做些他應該做的事情,王碩更是無話可說,他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更何談理想,秦楓微一挑眉,心想孟琦你這個蠢貨,這這樣說是為了讓我想到亦瑤嗎,總之,這幾個年輕人,做著一些他們認為值得的事情,很努力,亦很用心,但若論到理想卻遙之不及了,於是最後這杯酒,大家都在無聲中喝下了。
而同時,在同一片星空下,還有三個人正在對酒暢談,他們坐在郊區草場上一片開闊的空地裡,面前擺滿了各式的美食和啤酒,不遠處有一個牧場,裡面圈養了幾只深棕色馬匹,在日暮之下,它們安然的待在馬廄裡,啃食著美味的甘草,偶爾地,當草坪裡有田鼠出沒時,它們也會被驚起,發出幾聲嘶鳴,而另一個方向,是一處被林木包圍的廢舊別墅,被爬滿青藤的紅磚牆環繞著,四周還有幾棟樓閣,黑黝黝的沒有一點光火,很明顯已很久沒有人居住了,從別墅的年代來看,至少也有二十年的歷史,可見它也曾風光無限,裡面居住過的,定也是個大人物,而今它被遺棄了,只剩下空落落的廳堂和蕭索的院落,很是寂寥。
“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和它們一樣,不需要思考,每天都有足夠的糧食,安逸的居所”,陳懷看著馬匹道。
“嘿嘿,那你去和它們商量一下,看看它們是不是也想做人,然後你們交換就行了”,徐浩揉著吃到鼓脹的肚皮,滿臉壞笑。
“死胖子,你就胡說吧”,陳懷脫下了鞋子,作勢要扔過去。
“唉唉,別啊,把你胖爺打壞了,就只剩下這個黑臉陪你了”,他趕緊縮起身子,用飯盒遮住了臉,指著一旁發呆的肖飛道。
陳懷這才注意到,今天肖飛的話格外少,他安靜的坐在徐浩身旁,倚靠著樹樁,半曲著一條腿,抬頭望著天空,微風自他發稍吹過,扶起了他寬闊的額頭,在幾近完美的側顏之下,唯有那雙眸子淡然而冷漠,他在思考什麼嗎,陳懷注視著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鞋子,心中微有惆悵,肖飛的世界,他仍舊瞭解的太少了,或者說,所有人都沒能真正的體會過。
“肖小哥,你怎麼突然決定回去讀博了,之前我和胖子每次問你,你都迷迷糊糊的”,終於,陳懷問了出來,這幾天裡,他時常觀察著肖飛,並未發現特別之處,他卻突然跑來告訴他們,打算回到杭州繼續學業。
“不知道,只是覺得那裡更適合我,而且,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肖飛回答的很隨意,目光依舊淡漠。
“什麼意思,什麼叫不知道去哪裡”,陳懷追問道,這正是他長久以來困惑的,在他看來,肖飛身上會有種莫名的空寂感,超越了他本身的年齡,將他與周邊的情感隔離開來。
“沒什麼,也該回去處理些事情了”,肖飛緩緩道,腦海裡浮現出羅永毅的那通電話,他並未告知那個女人是誰,只引得他務必回去讀博,想到羅教授的種種行徑,肖飛有些厭惡,於是,他挪動了一下身體,換了一個姿勢,他的視線便從那棟廢棄的別墅,移向了對面的馬廄裡。
陳懷還想就此問些什麼,但終於還是放棄了,“也好,杭州那邊有我的父母,你要回去了,我會讓父母照應著你,到時候我和徐浩收拾了bj的攤子,就過去找你,怎樣”。
徐浩靠在木莊上閉目養神,白天他在附近的馬場玩的太嗨了,沒把馬累趴,自己卻有點疲倦,於是,在陳懷開始黏著肖飛說話之後,他就睡在了一邊,恍惚間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只是哼哼唧唧幾句,表示贊成。
肖飛也沒有說話,只是似有些心事一樣的,微微點頭。
陳懷則更湊近了他幾分,與他面朝著同一個方向坐下,高處,星空萬裡,遠處,樓閣飄渺,沒有徐浩的鬧騰,四下裡安靜下來,他突然很想說些什麼,就似乎只有此刻肖飛與他的距離很近,心也很接近,這讓他感到舒服和安心,終於,他稍作回憶,緩緩道,“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和你一樣的悶,父母總是很忙,即便不忙也很少陪我,他們是那種極其嚴厲和古板的人,我都想不出,有什麼事可以讓他們放鬆下來,爺爺也是,我很少能見他一面,他的性格有些壓抑,堅持要獨自居住,成了一個很怪的老頭”,他停頓一下,看了一眼肖飛,有些想笑的沖動,這是陳懷第一次表達出來,“抱歉啊,我真的覺得爺爺就是個怪老頭,但父母卻對他極為敬畏,從不敢違逆”。
肖飛這才回過頭看了他一下,目光中有幾分柔和的光暈,他似乎對陳懷說的微有興趣,“嗯,然後哪”。
“後來啊,我從親朋那裡聽說,爺爺年輕時候也是一號人物,有著自己的産業,廣博的人脈,性格也是很開明的,直到姑姑去世後,他才性情大變,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但據說他只是不愛見親人,廳堂裡還是經常有些社會上的朋友在走動”,陳懷講的很坦誠,能夠和肖飛分享自己的感受,是他極為樂意的。
“他總是很謹慎,每一步都有規劃,父親在公司經營上遇到的問題,也會討教他,有一次父親帶我過去,也不知道哪句話問錯了,我們就被他趕了出來,他口裡還不停罵罵咧咧,這種頭腦還經營房地産,對手是誰都分不清之類的,但罵歸罵,很快的,爺爺一個朋友就親自出面,為父親擺平了所有問題,那時候我就覺得,爺爺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否則一個足不出戶的老頭,怎能隨時把握著社會上各路資訊,關鍵時候一呼百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