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小周莊來了一個陌生人,騎了頭老黃牛,帶著條大黑狗,抱著個嬰兒。
他用兩頭野豬獲得了村民們的好感,於是便在小周莊安了家,地點就選在了村前的大槐樹下。
村民們覺得這人挺厲害的,也不見他下地種田或者做些小買賣,可隔三差五的他家裡就會多出來許多野味,用這些野味向村民們換取一些日用品。
每日間,總能看到大槐樹下一大一小兩個人在那裡打拳,風雨無阻,寒暑不綴。村民們不懂拳法,只覺得他打的好看,便問他這是什麼拳法,大家可不可以學學。
他笑著說套拳法名叫“山拳”,大家想練的話可以隨意。村民們笑著誇他人好,於是閑暇之餘,就有人來到大槐樹下跟著他們練,剛開始人挺多,可慢慢的人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又只剩下了他們一大一小兩個人。
村民們覺得練這拳沒什麼用處,練不出力氣,打不了人,充其量對身體有點好處,於是慢慢的興趣就淡了。還勸他也別練了,沒什麼用嘛。可他只是笑了笑,沒有解釋,而是繼續的練了下去,久而久之,村民們也就習慣了。
直到七年後這一天,這種情況發生了改變,大槐樹下多了把躺椅,那男子躺在躺椅上,而八歲的小孩開始自顧自的在他面前練拳。村民們笑問他自己怎麼不練了,他說那小子已經知道該怎麼練了,不需要他再教了。
自那以後,小拓拔槐開始了自己的獨立生活,沒辦法,師父開始變懶了,開始對他不管不顧了,而且開始支使自己去伺候他了,伺候他還不算完,還得伺候那條大黑狗和老黃牛。而這三位都不是好伺候的主,當他將自己第一次做的飯菜端到他們跟前的時候,大黑狗和老黃牛抽了下鼻子,掉頭走了,師父很給面子,皺著眉頭嘗了一口,然後就放下了筷子,拿出一本書遞給了他,拍拍他的肩膀,施施然的又坐回他的躺椅了。拓拔槐很不解,於是也嘗了一口,發現真的很難吃,根本沒法和師父做的飯菜相提並論,可他不能掉頭走,因為他實在是餓了,只能將就著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翻開師父給自己的那本書,定睛一看,《味經》。噢,師父這是要自己學做菜,正打算讀下去,卻發現師父看了自己一眼,心裡頓時明白了師父的意思,師父這是要自己先練拳,晚上再學習《味經》。
他又聾又啞,按理說很難與別人溝通,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與人溝通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別人想對他說什麼,他輕易的就能理解,自己想對別人說什麼,隨便的比劃兩下,別人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而與師父、大黑狗和老黃牛溝通更是簡單,往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師父告訴他,這是他心通,是他自己修煉出來的神通,他不知道什麼是神通,但卻覺得挺好用的,因為自己可以和別人自由的溝通了,他很高興。
當晚,拓拔槐開始研習《味經》,次日做的飯食明顯有顯著提高,可一人一狗一牛還是沒吃,第三日還是如此。這讓年幼的拓拔槐心中懊悔,人生第一次出現了緊張的情緒,他生怕自己把這三位生生餓死,畢竟已經三日水米未進了。
於是小拓拔槐更加用功的鑽研《味經》,飯菜做的一天比一天好吃,可還是無法滿足那三位,他們還是不吃。這種情況一致持續了一個月方才有所好轉,這天,三位大爺終於吃了少許,雖然不多,但也說明拓拔槐做的飯菜終於能入他們的口了。
拓拔槐歡欣鼓舞,更加用功了,又過了一個月,拓拔槐做的飯食終於快趕上師父了,三位大爺也終於開始正常進餐了。而當三個月後,這一人、一狗、一牛的飯量開始顯著的增加,因為拓拔槐的廚藝已經比當初師父的水平高出了不少,見師父第一次對自己豎起了大拇指,拓拔槐開心的笑了,這是師父第一次表揚自己,不由的備受鼓舞。
往後的日子裡,拓拔槐白天練拳,偶爾帶著鋼鏰進趟山弄些野味回來,晚上則是繼續研習《味經》。村子裡的孩子也會經常來找拓拔槐玩耍,師父對這些事情毫不制止,反而很是鼓勵,用師父的話說,孩子嘛,總是要有童年的。
總體來說,拓拔槐的童年還是很快樂的,有一個看起來不怎麼靠譜,但是非常靠譜的師父依靠,有一條活波好動的大黑狗和一頭忠厚老實的老黃牛陪伴,有一群淳樸可愛的孩童一起玩耍,除了沒有父母的存在,其他沒什麼好遺憾的。
時光如梭,歲月靜往,轉眼間拓拔槐十四歲了。當初的小小嬰兒如今已長成了一個俊朗的少年,身上透著股農家特有的質樸,又因為常年修煉山拳,故而質樸中又顯得厚重。
半年前,拓拔槐已經不練拳了,師父說他心中的執念,如今已經成為了他繼續前進的桎梏,再練下去也不會有什麼進展,不如停下來沉澱。
拓拔槐不理解,他認為自己心中沒有什麼執念,這樣的生活他很滿意,怎麼會有執念呢。去問師父,而師父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他。
半年來,老槐樹下又多了一把躺椅,時常能看到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並排躺在老槐樹下,少年手中捧著一本書,看的聚精會神,男子閉著眼,優哉遊哉的睡著覺。有時候拓拔槐很疑惑,一個人怎麼可以睡這麼長時間呢,從他記事起,好像師父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睡覺,難道睡不出毛病嗎。可時間久了,拓拔槐也就見怪不怪了。
他讀著書,他睡著覺,拓拔槐在想,自己的執念在哪裡呢,而拓跋匹夫在等,等那個能化解徒弟執唸的人出現。可如果等的時間長了,或者等煩了,他也不介意帶著徒弟直接找上門去。
要知道,拓跋匹夫可是有要事在身的,他只有百年的時間。要不是對自己的開山大弟子拓拔槐寄予厚望,他又實在是喜歡這孩子,怎麼也不可能在這裡逗留十四年的。之所以逗留這麼久,就是要化解拓拔槐心中的那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執念。
拓拔槐的執念自然是來自於自己的父母,也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偶爾午夜夢回,他也會思索,自己到底是誰,自己是怎麼來的,自己的父母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丟棄自己。
小少年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執念,他覺得自己所想的這些東西都是沒有必要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會慢慢淡去的。
可拓跋匹夫不這麼認為,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無法放棄的執念,為了這個執念他們可能會背棄自己的道,潛於幽暗的河底,化身般若,一去不反。
作為拓拔槐的師父,他當然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必須化解徒弟心中的執念,如此,他才能在修道的路途上少走很多的彎路,如過去十四年般,一路高歌猛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