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閉著眼,輕輕嘆了一口氣。
“花開不敗,四季如春。山茶花原來是這麼個樣子,還是第一次見啊。”煜燊少不得多看了幾眼。但比起驚訝,心中更多的卻是那一抹異樣的感覺帶給自己的疑惑。
這裡好像……有點魔氣?真奇怪,我應該不會認錯才對……
“四季……常開……”
驀地,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似是無奈,似是感慨。
“我沒有爹孃,也沒有兄弟姐妹,只得二叔一個親人,自幼便是他撫養我長大。”說這話時,龍洹的聲音很輕,有些沙啞。
“雖說是撫養我,也不過是將我交給僕從照看。他總是很忙,有時連著好幾日也見不上一面。”
躺下,目光投向無盡的蒼穹之中,有些空洞。
“明明同在一個屋簷下,話卻少得可憐。偶爾也不過象徵性地關切幾句,問問書讀得如何,武練得怎樣。”
“所謂唯一的親人……卻只是這樣的,他總是這樣……”
龍洹揚起一抹苦笑,眼角的濕潤不知不覺深了。
煜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聽著他的話。
“那天……很晚了,我睡不著,習慣性地起身到院子裡走一走,透透氣,卻見到二叔一個人在亭子下坐著喝酒……”
“二叔,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
被稱作“二叔”的男子緩緩放下了手中舉起的酒埕,默然半晌,最終卻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沒什麼……”藉著隱隱星光,彷彿能瞧見他眼角旁早已風幹的淚痕,“只是……想起一個人罷了。”
“……可是二叔的心上人?”年紀尚幼的龍洹試探性地問。
男子苦笑一聲,神色略顯失落:“算是吧……雖然我從沒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黯淡的星光似乎又明亮了些,龍洹緊了緊身上的外衣,抱著膝蓋在男子身邊坐下。
“老是跟我吵架,同我拌嘴,經常為一點小事哭個不停,一副小孩子心性,好像總也長不大的樣子……”
“心腸好得不行,見到誰都想幫,也不知道量力而行……那麼單純,沒有城府,被人騙了都不知道,真是個傻瓜……”
狠狠地猛灌一口酒,火辣辣的滋味直燒喉嚨,嗆得他用手撫上了雙眼。
“就這麼……分別……”
再見,再也不見。
我都不敢,回頭再看你一眼。
怕自己看了,再也提不起轉身的勇氣。
你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啊。
不要再哭了,那麼大的人還哭鼻子,多羞。
無聊了就四處走走,千萬別一個人悶著。
多陪陪你師父,幫她分擔一些,她一個人很累的。
……
明明有那麼多話想說,到了最後,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滾燙的液體從臉頰滑落,流進他的嘴角,是苦澀的味道。
對不起。
這一生,我欠你一句承諾。
“那個人,對你二叔來說,一定很重要吧?”煜燊抬頭,遙望著遠方的蒼穹。
很重要……嗎?
是啊,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