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為了客人的興致,樓梯上的燈光也弄得很暗,她們倆一前一後,下樓梯下得小心翼翼。
轉角之後,樓梯下到只剩三、四階時,蘇黎忽然停下來了。
蘇黎停下之後,李娟也停了下來,因為這時她們已經能聽到樓梯口拐角的地方有人在說話,而且還提到了蘇黎的名字。正是因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蘇黎才驟然停了下來。
參加酒會的人都在二樓,一樓很安靜,燈光又昏暗,盡管說話的人的聲音壓得很低,蘇黎還是一下子就辨認出來了,這個說話的人正是剛才還在樓上恭維她的姜燦燦
“你剛才是沒看到她那副神氣樣兒,臉上就差沒寫上影後兩字了,有什麼可嘚瑟的,獎給你不代表你演得好,那是導演教的好,還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更可氣的是我敬她酒她竟然讓助理代喝,還說什麼明天要拍廣告不能喝酒,什麼玩意,剛才跟老闆喝交杯酒的時候怎麼不說明天要拍廣告呢?瞧她那副攀高踩低的勢利樣,惡心。”
李娟悄悄撇了一眼蘇黎,燈光昏暗,蘇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就別抱怨了,我好端端的一個《長生》男主,因為她一句話就被換了下來,我說什麼了?忍一忍吧,現在風頭正盛的四小花旦都要低她一頭,我們這些新人除了巴結奉承,還能做什麼?要知道現在好資源都在她那兒,今晚這麼多人來巴結她和葉知秋,還不都是想混個臉熟,從她手裡分一點資源?萬一她看上了誰,隨便給哪個導演推薦一下,他就是下一個許文州了。”頓了頓,笑:“別看許文州平時三腳踹不出個屁來,對付老女人倒是有一套。”
這個說話的人,蘇黎也分辨出來了,是《長生》的男二,聶綜暘。
姜燦燦冷哼一聲:“那麼老的女人,許文州竟然也吃得下,怪不得都說他服侍人的功夫了得,真惡心。”
聶綜暘調笑道:“其實你也可以啊,只要睡服了我們魏總,你還不是想要什麼有什麼。”
姜燦燦做了一個幹嘔的聲音出來:“你以為我是那個老女人,為了紅什麼惡心事都做,我可是有底線的。”話鋒一轉:“別光說我啊,你也可以從柯總身上下下功夫嘛,又老又寂寞的女人,只要你把她服侍好了,許文州算個什麼東西……”
樓梯盡頭的一樓大廳裡置著裝飾性質的四合屏風,屏風上繡著漁舟唱晚的落日圖,從這個角度的昏暗燈光下看過去,別有詩意。
李娟咳了一聲。
那喁喁私語突然斷了。
一樓靜了下來。
蘇黎緩慢地把剩下的幾階樓梯下完,就像在玩貓捉老鼠,她只要再往前走那麼兩步,就能看到拐角牆壁那站著的一男一女,但她卻不走了,而是淡聲道:“首先,我剛才滴酒未沾;其次,拿獎的確不代表我演得好;第三,他的遷怒我理解,但你似乎有些恩將仇報。”
蘇黎說完這話,連補妝的心情也沒有了,原路折了回去。
不是因為被罵了而心情不好,她已經被罵習慣了,並不會很在意這些汙言穢語,但會突然覺得這些虛情假意好沒意思。
蘇黎跟葉知秋說有些累,要先回去。葉知秋知道她這些天並不好過,就讓常雲陪她回去了。
蘇黎和常雲剛從二樓下到一樓大廳,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喊黎姐黎姐,蘇黎全當沒聽見,徑直走出了俱樂部的。
俱樂部別墅的外面種著幾棵小雪松,夜色裡有清冽的像雪一樣的松香,松香入肺,蘇黎長長地舒出一口濁氣來。
姜燦燦氣喘籲籲的攔住她的去路,來不及換氣就急著為自己辯解:“姐,姐,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剛才我我真是酒喝多了,被沖昏了頭腦,在那胡說八道呢,我心裡真不是那麼想的,就是逞個口舌之快,過一過嘴癮,姐宰相肚裡能撐船,可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蘇黎對她這番辯解無動於衷,她冷冷地撇了她一眼,問:“說完了?”她抬腳走,姜燦燦忙不疊地去握她的手腕,想表示親熱,蘇黎卻抬手一躲,讓她抓了一個空,然後和她擦肩而過。
姜燦燦的手在空中滯了一下,隨後放下,臉上近乎諂媚的微笑也消失了。她轉身,看著蘇黎漸行漸遠的背影,尋釁滋事似的罵了一句:“賤人。”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蘇黎聽見。
她就是要讓她聽見。
蘇黎本來不欲與她計較,但沒想到姜燦燦如此不知好歹得寸進尺,就抽身回來,上去甩了一個巴掌給她。
巴掌聲落在夜色裡,又響亮又幹脆,驚起棲在樹上的倦鳥,撲稜一聲飛入天空裡。
姜燦燦沒想到她會動手,這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懵了。
蘇黎平心靜氣地看著她:“燦燦,江心嶼可不會這樣當面給人難堪,你今天有失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