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傾墨感覺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遲鈍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的話中之意。
“為什麼要這樣做……”傾墨髮現自己的聲音澀如沙礫,一想到徒弟放棄了唯一的解藥,很可能會替代自己而死,她就忍不住一陣頭暈目眩。
此時的她仍能清晰地看到蕭君祈的嘴唇一開一合,嗡鳴的耳朵模糊地聽見他說:“我的願望不多,只有一件事,你要答應我。”
見對方表情忽然變得嚴肅,好像一旦說完就要離她而去似的,唐傾墨立刻捂起耳朵抗拒:“別說啦,我做不到!如果你不在我就一定做不到!”
可蕭君祈卻並未像以往那樣由著她任性,而是拉開她的雙手正色道:“傾墨,好好聽我說。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還是那個聰明勇敢的姑娘,只要你想,世上沒有任何事能難倒你。你的家人需要你,而你也深愛著他們,你身上還有更重要的責任不是嗎?”
這是她第二還是第三次聽見徒弟直呼自己的名字,以前唯有身處絕境時他才會這樣叫她。每當困頓無助,聽見這樣篤定的呼喚,她總是能重新鼓起勇氣找到希望。但是這次不同,他越是這麼喚她,她就越覺得害怕,好像風雨欲來前的恐慌。
“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你還有那麼多願望未曾實現,有那麼多人想要保護,首先必須保證自己有足夠的精力才能一一達成。”蕭君祈眼底的顏色漸深,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鹹溼的水霧盈滿眼眶,傾墨哽咽著問道:“那你呢?就算這些我全部做到了,又該怎麼做才能把你找回來?”
“不需要找我,因為我會一直守著你的!”蕭君祈故作欣然地揚起嘴角,雙眸卻深若幽潭,“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些話,無論何時感到迷茫無措,我希望它們會為你指引方向。”
聽了這番話,唐傾墨感覺心裡更難受了,剛想要再說些什麼,卻驟然被對方打斷,並做出噤聲的手勢。
不多時,室外便響起了一些輕微的低語。
只聽一個沙啞的陌生男聲道:“裡面那位姑娘中毒已深、氣息式微,恐命不久矣。兌君擔心外族人久居塔內冒犯神祗,命我二人將她送往宮外處理。”
處理?唐傾墨聞言不禁一顫,這是打算將她毀屍滅跡嗎?轉眼看向徒弟,不想他也是眉心緊鎖。
門外的守室侍女應聲回道:“是,婢子這就將她帶來。”
“慢,她身中劇毒,當小心處置,還是由我親自去吧。”說話的是另一道成熟溫柔的女聲,細聽起來竟還有幾分熟悉。
“是,如此便辛苦太陰星使了。”
太陰!這兩個字簡直如沙漠裡的清泉一般讓人歡喜。蕭君祈不由舒了口氣,遞給唐傾墨一個放心的眼神。當那個恬淡素雅的女子踏入房中時,他便第一時間迎了上去,說明了前因後果,並向她尋求幫助。
儘管一切發生得突然,但太陰就是太陰,不論遇到怎樣超出預料的情形,她總是能在數息之內就恢復平靜,並坦然地接受現實。這種成熟穩重的特質,給了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讓人無法不去信賴。
太陰靜靜地聽完,卻並未給出任何答覆,只是將天空般清明的目光投注在蕭君祈身上,像是在等他自己下決定。
蕭君祈似讀懂了她眼神裡的含義,深藏眸中的情緒顯得越發晦刻後才道:“太陰姐,我只求你帶她離開,讓她平安回家。”
太陰輕輕頷首,又將目光轉向唐傾墨。
誰知傾墨竟一口拒絕,“我不會把你留在這!”
她不同意,就算她救不了他的命,至少也要把他帶離這個鬼地方!她沒法想象徒弟也像那些南宮族人一樣被埋在那片幽藍的、悲涼的墓地裡,他這一生已經那麼孤獨,難道死後也要忍受這種折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