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墨正好也想換換心情,索性換了個姿勢側坐在他胸前,表示願意聽故事。
蕭君祈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髮,接著順勢摟住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然後才看著她專注的雙眼開始敘述。
“從小我便跟著爹四處漂泊,去過很多地方,亦遇見過各種形形色色的人。記得旅居平涼時,我結識了一對交情甚篤的樂師,其中一人擅撫琴,另一人則好弄簫。這二人樂技精湛,相互欣賞,時常琴簫合鳴,甚而因此做了鄰居,一時被傳為佳話。可當我再見到他們時,這對曾經的好友卻已形同陌路,連二人僅相距數步之遙的房門前都被一面高牆阻隔。”
彷彿憶起了那般滄海桑田的情景,他的神色有些悲憫,“我心中疑惑,便去拜訪了那位吹簫的樂師詢問緣故。而他卻告知我,琴師友人其實是個品行不端之輩,利用近鄰之便偷走並霸佔了他最心愛的紫玉簫,是以他才築起高牆同其斷絕了往來。”
唐傾墨聽到這裡,臉上明顯露出了鄙夷之色,“哼,被如此偽善的朋友背叛,僅僅築起高牆就罷了嗎?那個簫師真是太善良了!”
君祈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依然平靜地說道:“雖然簫師確如此說,但以我對琴師為人的瞭解,卻並不相信,便獨自去調查真相。可令我失望的是,的確有人見到琴師趁簫師外出時進入過他的屋子,而我也在琴師家找到了那支被偷走的名貴玉簫。”
“所以你抓他去報官了?還是直接動手教訓了這混賬一頓?”傾墨不禁熱血沸騰地猜道。
君祈對她搖搖頭,“都沒有,我只是去問了他原因。”
“可事實不是已經明擺著了嗎?琴師根本是貪圖簫師的紫玉簫才與他相交的!”
看傾墨一臉憤憤不平,蕭君祈只好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撫,示意她繼續聽下去。
“在琴師那裡,我卻聽到了另一種說法。那支玉簫其實是他自己買的,他因仰慕簫師吹奏紫玉簫時的悠遠音色,早就生了學簫之心,於是某日他便到簫師家中,欲尋友人陪他去選購一支稱心的洞簫。可那日簫師正巧外出,他只好獨自前往樂坊,因不會挑選良簫,索性花大價錢買了一支同好友一模一樣的紫玉簫。哪知後來簫師家裡失竊,丟的正是那隻貴重的紫玉簫,鄰里又傳出了各式各樣的謠言,讓他百口莫辯。”
“謊話誰都會編。”傾墨不信地輕嗤了一聲。
“當時我也曾懷疑過,但仔細觀察過那支玉簫後,我卻改變了想法。”蕭君祈耐心解釋道,“用久了的東西,一般都會留下痕跡,何況簫師那樣喜愛他的紫玉簫,日日吹奏,時時擦拭,磨損更是不可避免的了。但琴師的簫卻是完好無瑕的,就連每個孔洞都圓潤飽滿,並無因時常吹奏而磨出的輕微凹陷。再者,我到樂坊詢問時,也確有琴師購買紫玉簫的記錄。”
“……”
唐傾墨似還想再說些什麼,開口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可她心裡又覺得莫名憋屈,好像一壺將要煮沸的茶,突然被人澆了一瓢冷水,連炙燙的蒸汽都無從發洩。
蕭君祈看著她緊抿的朱唇,知她心中不痛快,卻不得不趁熱打鐵地繼續,“和這個故事一樣,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比表面看上去的要複雜,甚至我們自己耳聞目見的也未必是真相,更別提道聽途說來的訊息了。即便是博曉古今的先哲聖賢,亦有身處局中視聽矇蔽之時,我們又怎能完全相信他人的片面之詞?”
眼見懷中的聰慧少女開始露出領悟的神色,他不由溫柔地對她訴道:“有時候,用自己的心去看,會比眼睛所見的更為真實。”
其實蕭君祈自己也不確定,究竟該不該相信白曉晴,但對師傅而言,卻是斷然不能與她結怨的!至少,不是現在。
因為“翳”這個看似無害的組織,它所擁有的,卻是能讓一整個宗族都萬劫不復的能力。
唐傾墨悶頭思量了半晌,雖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但她總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好像與此刻類似的情形自己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而且每次她原有的觀念總會被顛覆一番,讓她有種既無奈又無力的感覺。
忽然一道閃念福至心靈,傾墨狐疑地眯起眼,盯著一臉真誠的徒弟問道:“你這些教化人的手段都是跟誰學的?”
“什麼?”君祈無辜地看著她,似乎不理解她的意思。
傾墨不答,只拿一雙精明的眸子靜靜瞅他,意思像是若他再敢說謊就把他踹下馬。
蕭君祈被她盯得心虛,眼看就要裝不下去了,只好老老實實低著頭回道:“掌門師父。”
想了想他家掌門是誰,傾墨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尹叔叔可真是對你傾囊相授了啊!”
君祈卻謙虛地搖搖頭道:“不,其實掌門師父他教導弟子的方式都是因人而異的。對體質薄弱者便傳以心法武功,助其強身健體;對天資愚笨者則授以行事準則,幫其趨利避害。我大概屬於後者中最讓他不放心的一個,所以才又教了我許多固守心境的道理吧。”
傾墨憶起自己小時候也曾受過尹叔叔的指導,眼下卻完全想不起來那時都學了點啥。武功沒什麼長進,見識也沒增長多少,就只記得那位先生笑起來很好看,實在讓她有些喪氣。
“難怪乾華派不收女弟子……”傾墨忍不住小聲嘟噥道。
“嗯?”君祈聽清了她的嘀咕,實際上對此條門規他一直覺得很不解,聽這話的意思傾墨卻似乎明白什麼,讓他不禁好奇問起:“師傅你有什麼看法?”
唐傾墨想也不想地答道:“尹叔叔若是招女弟子,那清靜肅穆的乾華派就要不得安寧了!沒有女人會不迷戀這位風華絕代的乾華掌門的,就連我當年都對他毫無抵抗力,說不定……尹叔叔可以算是我的初戀呢。”
聽到最後一句,蕭君祈的臉色瞬間就有些不對勁,連一貫溫柔的表情都冷了下來。正馱著二人悠閒漫步的閃光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就警覺地停下了腳步。
有人能猜到白家的能力是什麼嗎?是一種看似沒有殺傷力,實則卻是隱性的強大殺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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