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含著淚搖了搖頭。
婦女輕撫著少年的臉頰,道:“從遇見你父親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這是個錯誤的邂逅,但也是一個美麗的邂逅,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錯下去。你不能都怪你的父親,今天的生活都是我所能預料到的。錯的不是你,錯的是娘和你爹。你爹天生就是一匹愛惹事的野馬,而娘又是那麼的固執,但如果沒有錯,何來你?你不覺得,你是一個美麗的錯誤嗎?”
少年默然。
“如果你知道救這位姑娘是個錯誤,你還是會去救的,對嗎?”
少年想了想,點點頭。
“所以,你像你爹一樣好管閑事,也像娘一樣固執。”婦女理了理少年淩亂的鬢發,道,“孩子,去把你爹找回來吧!我想,是我們一家人團聚的時候了。”
如果十幾年的恩怨只用一刀就可以解決的話,那是不是太簡單了?
左行的折花刀緊貼著林尋風脖子上最粗的那根血管,只需要刀鋒輕吻,那根大血管就會爆出美麗燦爛的血花,但左行卻沒有這麼做,他收回了自己的刀。
“你想要的尊嚴,我現在給你,你為什麼又不敢拿了?”左行對著林尋風吼道,“你知道我這一刀完全可以斬去你的狗頭,你為什麼不躲?”
林尋風黯然道:“躲不了,那又何必躲?我只想贖罪。”
左行慘然一笑:“贖罪?就用你一條命?能嗎?夠嗎!”
林尋風道:“這些天,我一直都在尋找雪兒,我對我遇到的每個人都說:老暴是我殺的,文楚簫是我殺的,項離煙也是我殺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林尋風幹的,跟惜飲刀客左行無關,可是沒有人相信我,雪兒也再沒有出現過,她是不是也不相信我了?贖不了罪,我唯有一死以謝天下,我甘願死在你的刀下,可是在死之前,我只求能見雪兒最後一面,只見一面,難道,這樣的機會她都不肯給我嗎?”他跪在雪地上,將臉深深地埋入雙掌之中。
雪很大,比十幾年前醉仙樓前的那場大雨更加地讓人難忘,因為它下到了人心裡,讓人的整顆心無情地冷掉。
“至少,你還有希望,可我的月寒呢?她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我的希望又在哪兒?”
燕樵溪說雪融之後才是希望的開始,可左行倒希望雪大一些,再大一些,最好莫要停,最好將他整個人都永遠地冰封掩埋了。
林尋風抬起頭,忽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左行,道:“沒有人相信我,除了一位姑娘,她讓我將這張請帖轉交給你。你並不是沒有希望,至少,還有一位姑娘在牽掛著你。”
請帖,是喜帖,慕容可人的喜帖,她與峨嵋少主鐵斷雲將在下個月的十五日成婚。
喜帖上,慕容可人稱左行為大哥。左行一直都把慕容可人當成是自己的妹妹,原來慕容可人也一直牽掛著自己的這位大哥。
左行要不要去呢?去見見他的老朋友,去看看他的可人妹妹。也許在喜宴上他可以喝上一兩杯,一兩杯十九年的女兒紅;也許,他可以暫時鬆弛自己緊繃的神經,綻出許久不曾有過的微笑,微笑著祝福慕容可人;也許,微笑著,他可以暫時忘卻許許多多的痛苦。
雪花紛紛揚揚,越下越大,越舞越急,柳惜別、陶清、左行、林尋風,還有陶清懷中的無絃琴,他們眼前的茅草屋……世間的一切,都盡湮沒在了這場紛飛白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