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早,一株楊柳一株桃的西湖邊,踏青賞春的人卻已有不少。其時楊柳剛抽出嫩黃的新芽,桃花也只是欲開還羞的小花蕾兒。不過這些都並不要緊,踏青賞春要的只是那個興致,求的只是一份心情,更何況摺扇輕搖的公子王孫們,賞的本不是春,而是比春天還要美麗的姑娘們。
湖中一隻小舟之上,就坐著一位比春天還要美麗的姑娘,輕衫淺妝,懷抱琵琶,恰似江南水鄉的悠悠細水,那麼溫婉動人。
明鏡般的湖水中倒映著姑娘美麗卻憔悴的容顏,她秀眉微蹙,若非雨恨雲愁,定是懷憂積恨。
不遠處的湖面上,一艘豪華畫舫卻蕩了過來,靠近小舟。畫舫上五位衣著華麗的浪蕩公子哥嘻嘻哈哈地笑著,朝姑娘吹著口哨,調戲道:
“喔!哥幾個快瞧,好一位小家碧玉啊!卻不知是誰家的姑娘,獨個兒在此冷落?”
“姑娘你可寂寞?”
“輕別兄,不如你出馬,必定手到擒來!”
姑娘對他們的輕薄之言充耳不聞,連眼皮也不抬一下,輕聲吩咐艄公將小舟蕩開了。
那“輕別兄”姓柳,乃是杭州第一大商賈柳大富的公子,家財萬貫,最是放蕩不羈。他一見小舟要走,趕緊一揮手,自己搶先一步跨上了小舟,剩下的四位公子哥也一擁跨上了小舟。
小舟一下子載了七人,立刻左右劇烈搖晃起來。艄公趕緊喝道:“快都滾了回去!待會兒翻了船,一個個都淹死你們!”
那幾個公子哥全都是旱鴨子,每天遛遛鳥鬥鬥蛐蛐調戲調戲小娘子,沒事誰下河玩兒去啊?不像農家子弟,想吃個螺螄都得自個兒下河摸去。幾人一聽艄公的話,立刻都慌慌張張地爬回畫舫中去了,那柳輕別卻仍賴在小舟子上不肯走。
柳輕別瀟灑地一收摺扇,向姑娘優雅地一揖到地,道:“小生這廂有禮了,在下柳輕別,敢問姑娘芳名?”
姑娘卻不理他,倒似沒瞧見這個人,輕撥琵琶,自顧自彈唱起來。
柳輕別心道:尋常女子若說聽見我‘柳輕別’的名字時定然會激動地兩眼放光,想攀一攀我這高枝,爭取做一個富家太太,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你這姑娘好生無禮!心下著怒,臉上卻不動聲色地道:“姑娘,我柳輕別是真心誠意地想跟你做個朋友的,你……”
“錚”的一聲,琵琶忽然鏗然而止,姑娘終於抬起了頭,卻不去看柳輕別,而是眼望遠方,冷冷地道:“小女子命賤福薄,怎配與公子作朋友?”
柳輕別向來心高氣傲,自負得很,見姑娘不為己動,真的怒了,道:“哼!你這姑娘,簡直不可理喻!”一揮衣袖,站起身來,猛地大吃一驚:“咦!怎麼西湖變小了?”
原來不知不覺間,小舟已蕩入了大運河口。
柳輕別沖艄公喝道:“老頭!趕緊回去!快劃回去!”
那艄公裝聾作啞,自顧自地撐著竹篙,小舟之上載有三人,又是逆水而上,但他竹篙輕點,小舟便飛也似地向前駛去,可見這艄公膂力驚人!
柳輕別怒道:“叵耐你這艄公,莫不是耳朵聾了?大爺叫你劃回去,你沒聽見嗎?”
艄公陰沉沉地道:“回不去了。”
“什麼?”柳輕別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