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燕樵溪自己知道,從前是為了一個女人戒的酒,現在破十年之戒喝起了酒,卻也是為了一個女人。
“我不明白,你叫我來陪你喝酒,我還沒喝你就已經醉成這樣子了。”左行捧著一壇未開封的杏花村老米酒,問道:“你這卻又是為何呢?”
“她走了……”燕樵溪喃喃道。
“誰走了?”左行問道。
“她……蘇姑娘、蘇姑娘,她走了……”燕樵溪睜著醉眼,噴著酒氣。
“誰是蘇姑娘?”
一旁的花月寒趕緊把左行拉到一邊,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小丫頭聽到左行談到某某姑娘時,總是特別敏感。
她撅嘴質問左行:“誰是蘇姑娘關你屁事啊?”
左行一本正經道:“一個姑娘家的不要老是說髒話好不好?多難聽啊!我這不是想問清楚是哪個姑娘,好將她追回來啊!”
燕樵溪道:“不用追,是……是我、趕她走的。”
左行更不懂了:“你又為什麼要趕她走呢?她走了你又開始想她了是不是?你這又是何苦呢?”
燕樵溪這個大男人哽咽道:“你不懂!你不會懂的……”提起酒壇子便灌,澆得自己滿身滿臉都是酒。
花月寒悄聲對左行道:“他一定是為情所困,愛上了那位蘇姑娘,卻又不敢去追,只好借酒澆愁。”
左行道:“原來燕兄是愛上了一位姑娘,這是可喜可賀之事啊!來來來!我敬你一大碗!”他拍散了酒壇之上的封泥,滿滿倒了一大海碗的米酒,端起來一飲而盡,一抹嘴贊道:“好酒!”
燕樵溪醉眼愈發朦朧,嘴裡的酒氣也更重了:“酒是好東西,情為何物?女人又是什麼東西?”
左行又倒了一碗酒,正要放到嘴邊,卻被花月寒劈手奪了過去。
花月寒一口喝幹了一大碗酒,卻嗆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她將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大聲道:“我告訴你,女人就是除了酒之外,最能讓你們這些臭男人痛哭流淚的東西!”
燕樵溪怔住了,怔怔地將酒壇子送到嘴邊,卻感覺自己怎麼也喝不下去了。酒入愁腸,未成醉,已先淚。
花月寒又道:“你要真是個男人,就不應該像只縮頭烏龜一樣躲在這裡喝悶酒,而是應該勇敢地去追她,將她擁入你的懷中,大聲對她說出你的愛,如果你真的愛她的話!”
左行靜靜地坐著,靜靜地聽花月寒說完。他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所以沒有告訴她,燕樵溪的心中,有著另外一位令他難以忘懷的女子留給他的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
不是所有的事都只像想象中的那麼簡單的,就如所有的酒都看著純如水,卻並不是所有純如水的酒,你都能品出它的味兒來。
燕樵溪的眼中已有熱淚湧出,這壇酒,他品出了酸味、苦味、辣味,似乎,還有甜味。
……
蘇漫雨孑然一身,走在路上,夕陽漫天,將她孤單的影子拉得好長。湖面上有一群水鴨子飛過,呱呱叫著遠去了。落霞與孤鶩齊飛,她一身火紅衣裳,美麗的臉龐,就如天邊的晚霞一樣明豔動人。
生來孤獨,便註定要孤獨一世嗎?
蘇漫雨知道,這兩年來錦衣衛一定一直都在尋找她,躲得了兩年,卻終究躲不過一世,倒不如自己出來作個了斷。但她卻不願意連累燕樵溪這個憨厚老實的男人,所以她想盡一切辦法故意惹惱了他,讓他可以毫無牽掛毫不眷戀地讓自己離開他們共同度過兩年美好時光的美麗小竹屋——雖然她也很捨不得,雖然她看著他被惹惱時臉上扭曲的表情時,自己的心也在隱隱作痛。
燕樵溪卻不知道,女人的話有時候是不可以相信不可以當真的。有時候一個女人對你說她並不愛你,很有可能是因為她愛你太深了,愛得無奈,愛得無法自拔,所以才選擇了逃避。
……
天下緹騎四出。蘇漫雨在心裡冷笑:這天下,不論是胡人的天下還是漢人的天下,受苦受難的,終究總是老百姓。
蹄聲得得,幾匹馬在蘇漫雨的身旁停了下來,馬上的人個個錦衣華服,腰佩鑲金嵌玉的秀春刀,正是蘇漫雨這兩年來夜夜在噩夢中相見的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