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早已緊閉起來的城門除了駐守城牆的守衛兵外便不見其他人影，恍然間，不遠處似乎有兩道身影在向此處靠近，守衛立即戒備起來。
“這三更半夜的，竟還有人出城？”
其中一名守衛往前挪動了幾步，藉由這一旁的火把看清了來人。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名下巴長滿胡須的男子，只見其一臉焦急，腳下的步伐極其淩亂，整個顯得匆匆忙忙，他的懷中還半摟著一人，寬大的披風籠罩著那人全身，看不見面容。
與男子穩健的步伐不同，那人的腳步虛浮，半個身子都只能無力挨在男子懷中，若不是身形不似女子，只怕守衛們會以為是一對夫婦。
“大人，大人——”
還沒等守衛出聲阻攔，剛靠近城門口的胡須男子便急忙開口喊道，臉上一派愁容，額頭上那豆大的汗珠順著太陽xue滑過脖子，浸濕了其前胸的衣襟。
“來者何人，所為有何事？為何要在半夜三更城門已關之時來此？”
硬邦邦的話語從守衛吐出，旁人聽來倒是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這是他們的職責，無可厚非。
聽到守衛的問話，胡須男子懷裡的人動了一下，於是男子輕拍其後背，似乎在安撫他的情緒，男子那滿是擔憂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歉意，他張了張嘴，嗓音沙啞的略顯刺耳。
“大人，草民也是迫不得已才會在這種時候出城，本無意勞煩幾位大人的，奈何我家內人實在是無法熬過這病疼的折磨，城裡的大夫一個個束手無策，還說有傳染性，實在是這病情拖不下去了，只好連夜出城去別處尋找辦法……唉。”
說完長嘆了一聲，似乎是為了證實男子所言，其懷中的那被披風籠罩起來的人兒猛然咳嗽了幾聲，淡淡的血腥味融入空氣中。
“娘子，娘子——你一定要挺住啊！為夫定會找到辦法醫治好你的，不然為夫便隨你而去，若不是你這病帶有傳染性為夫又怎麼忍心將你帶離京城，醫好後我們回回來的，倘若醫不好——那為夫便帶你歸隱山林度過最後的日子。”
一番話說得眾人聲淚俱下，幾個較為年輕的守衛皆紅了眼眶，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緊擁著懷中人，低垂著臉龐的男子嘴角那一閃而過的淺笑。
裝作失態抬起衣袖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男子臉上盡顯疲倦之色，看向懷中人的眼神滿是柔情與憐惜。
萬萬沒想到兩人竟然真是夫妻，眼下親耳聽男子所言，幾位守衛才知道挨在其懷裡的是一位女子。
“盡管有些不妥，但可否讓貴婦人露出面容，且恕我冒昧一問，為何您的夫人身形如此……”
話雖未說完，但他所表達的意思在場的人都明白。
畢竟那被黑色披風籠罩著全身的女子實在不太像位女子，不同於尋常女子的嬌小可人，男子口中的夫人若是站直了身子只怕是與其身形一般，略顯突兀身高不禁令人多少有些懷疑此人是否是女子，甚至說是位男子也不足為過。
“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娘子生來就比一般女子高挑，眼下染上重疾更整個人腫了一圈，臉上也因為病情的蔓延慘不忍睹，若是大人不介意這病——草民可以讓內人將帽簷摘開。”
男子一臉痛心，隨即又極為善解人意的說道，說著就要掀開懷中人的帽簷。
“慢——”就在其指尖即將觸碰到那黑色鬥篷之際，其中一名守衛突然出聲制止了男子的動作。
“大人可是還有別的吩咐？我家娘子病情來的極其迅猛，勞煩各位大人快些檢查，放夫婦二人出城吧！”說著，男子臉上多了幾分哀求，看模樣確實是心繫自己夫人。
“無事，也不必檢查，既然貴夫人身體不適，我等也不好驚擾，你們二人趕緊出城便是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一守衛這般說道，並且轉身命人開啟城門，於是，在這樣一個不知幾更天的夜晚，京城那緊閉的城門轟然開啟，兩道身影就這樣踏出了城門口，男子的腳下的步伐逐漸加快，就在一眾守衛的注視下兩人慢慢的走出了京城的範圍外。
“那個——”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兩人腳步一頓，男子扶著懷中人的手掌不由得收緊了幾分。
他沒有回過身去，平複著胸腔裡那急速跳動的心髒，輕聲問道：“大人，可是還有別的疑惑？”
身後的腳步聲沒有在接近，這一個現象至少令兩人稍稍放鬆。
“算不上，算不上，不過是想問一下這京城內除了貴夫人可還有別的人傳染上了這疾病？”
此言一出兩人倒是放心了不少，想來這兩名守衛便是因為男子先前提及傳染性才會直接放他們出城， 此時前來詢問一番也沒有靠近，反而是站在距離兩人的幾步之外。
男子笑了笑，“大人大可放心，城內並無其餘人染此病情，草民亦是在內人病情蔓延之前連夜離開京城，唯恐殃禍起無辜。”
話音剛落，其懷中的人兒又急促地咳嗽了幾聲，夜風襲來，男子連忙為其拉緊披風。
“二位為何徒步行走？這漫漫長路的沒有馬匹的，很容易疲憊或是遇到危險。”徹底打消疑念的守衛倒是真的可憐面前這對夫婦了。
似乎沒想到會遭此一問，男子反倒愣住了，直到腰猛然遭受一擊才回過神來，見那兩名守衛直盯著他們，男子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但更多的還是憂愁。
他輕摟著安靜的待在懷裡的娘子，淡淡地說道：“我等已經沒有過多的銀兩了，她的病……怕是也熬不過今年。”
悲哀到極點的眼神，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令在場的人鼻子一酸。
“不耽擱二人的路程了，無論如何……一路小心為上。”
守衛一臉真誠地說道，說完轉身回到崗位去，並沒有注意到那不遠處的男子嘴角一陣抽搐，更不會看到那藏在帽簷下面的面容其臉色有多麼難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