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昔年在尼山之時,他當著師長和同窗的面立下的志向。
如今,他果然實現了自己的理想。位高權重,所向無敵,立萬揚名。
無數個陌生的小男孩,都將他視為心中的英雄和榜樣。
桓是知感到欣慰,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
可是她無法欺騙自己。他的名字,同樣令她無比地悲傷。
她不清楚自己是在為誰悲傷。是為了他,為了自己,又似乎不僅僅如此。
建康城的春光依舊明媚,空氣依舊清新。可他的名字,卻像一把無形卻又鋒利的匕首,將透明輕盈的空氣劃開,攪亂。
瞬間癒合。可世界卻已經與上一刻不一樣了。
南歸之前,桓是知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她不敢說自己準備好了。可她也算有底氣鼓勵自己,她已經成熟了,超脫了,不再拘泥於小情小愛了。
可是,原來,該怎麼悲傷,還是怎麼悲傷。該怎麼痛,還是怎麼痛。
她沒想到,建康會用這麼隆重的方式來提醒她。每一個翹首以盼的百姓臉上,似乎都寫著“馬文才”三個字。
無處可逃。
她勉強地扯起一個笑容,輕聲對小男孩道:“有志向。這樣很好。”
正是有些逆反的年紀,桓是知的表情又容易讓人誤解。小男孩顯然並不待見桓是知口氣中的“慈祥”,撇嘴道:“這位大姐姐,我知道你心裡可能覺得我有些言過其實,覺得我盲目崇拜。但是我敢保證,等你見到了馬將軍,一定也會和建康城裡所有的姑娘一樣,情不自禁地愛上他的。”
“年紀不大,話倒是不少。”平藍見自家小姐顯然已經有些繃不住,急忙出來打圓場,“小姐,我們別聽這個小毛孩胡說了,快走吧。”
“這可還真不是胡說。”平藍的一句話竟激起千層浪,原本只是在圍觀小男孩“歌功頌德”的幾位婦人也湊近了些,“雖然這馬將軍已經有了一位大房夫人了,可是這建康城還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呢,哪怕是做一個妾室。”
“所以……”桓是知也無法確認自己說出這句話的心境和動機。她甚至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這位馬將軍現在,有幾房妾室?”
“雖然嘴上不說,但姑娘其實也對馬將軍有興趣吧?”一位婦人上下打量著她,女孩子的矜持和以退為進她見得多了,“我看你這個模樣倒是標緻得很,說不定能有戲也沒準。”
“我看沒譜。”另一位婦人搖頭道,“之前李家小姐難道不漂亮嗎?馬將軍不也是眼皮都沒抬一下。”
“倒也是。這馬夫人上輩子真不知是積了什麼福,竟能讓馬將軍這麼死心塌地。”
“也還好吧。我聽說將軍府不還有一個大丫鬟,叫什麼巧兒的,給他通了房嘛。況且,這馬將軍常年徵戰在外,一年到頭能見到幾面啊……”
“有一個大丫鬟怎麼了?多少給馬將軍提鞋都不配的男人,不照樣三妻四妾。我看你啊,這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我這一大把年紀了,還能酸什麼。難不成趙大姐,你還想……”
“哎喲,你這是說什麼呢!”
話匣子開啟,幾個婦人嬉笑著鬧作一團,竟撇下桓是知,自顧自聊起天來。
桓是知如石化一般立在一旁,面沉如水。
關於他的閑話傳言,聽得她煞是難受;可要她抬腿離開,她卻又不捨。
“小姐,我們走吧?”平藍拉了她兩下,不得回應,只能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靜靜地陪在她身旁。
王藍田卻在這時插話,將幾位婦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聽各位這麼說,這位馬將軍對自己的夫人,還真是忠貞不二呀。”
王藍田的語氣太過刻意。桓是知甚至都感覺到了一分“惡意”。
她知道,他想讓她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