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是知“嚯”地站起身,沒好氣地去看荀巨伯:“二位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又何必再說什麼‘當朝士族’?你們不就是說我們桓家禍亂朝綱嗎?”
荀梁二人如夢初醒,適才二人都忘了顧及桓是知的感受,忙道:“是知,我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你們當然不是針對我,你們是針對我們桓家。”桓是知憋悶許久,情緒激動。
“我們桓家幾代從軍,哪個不是捨生忘死,忠肝義膽?
你們可知,我的伯父、叔父、父親,還有我的那些哥哥們,每個人身上有幾處刀傷箭傷?
你們可知,我們桓家的祠堂裡,供著多少個戰死在沙場的忠烈英魂?
在整軍出發之時,明明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再見之時,卻只能摸到一具冰冷的棺材!這樣的感受,你們可曾有過體會?
伯父出任荊州之時,嘗以區區一萬之兵,平蜀地,滅成漢,漢軍箭矢甚至都射到了他的馬前!後一伐秦國,二伐姚襄,戰至灞上,收複洛陽。百姓安堵複業,感泣複見官軍。
後入朝為官,疏陳七事,主張抑制朋黨,撤銷冗職,分明賞罰,編修史書;推行土斷,提拔人才,弘揚學業。
我桓家不敢居功自傲,但也絕不敢擔那個‘不臣之臣’的罪名!如若不是我伯父大力支援私學,只怕二位還沒有機會在這太平盛世的課堂之上,如此批評他!”
桓是知義憤填膺,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忿忿落座後,臉還是漲紅。
馬文才頭一次見桓是知在課堂上這般激動,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兔子。他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好啦,別氣。我站在你這邊啊。”
桓是知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但眼中的委屈似乎稍稍消解了一分。
在桓是知的心中,桓溫和桓玄是疼愛她的親人,更是名副其實的大英雄,是她自小的崇拜。她不能忍受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詆毀他們。即使這個人是她的“念哥哥”,也不行。
梁山伯和荀巨伯均面露尷尬之色。
梁山伯道:“是知,你說得不錯,桓溫將軍戰功赫赫,在其位謀其政,是造福了許多人。我和巨伯不敢抹去他的種種功績。”
桓是知道:“那二位是何意?”
荀巨伯悶聲道:“功不抵過。”
桓是知本身就是氣荀巨伯發言不顧及她的感受,聽他這麼一說,便又起身道:“好。荀巨伯。那你倒是說說,他到底有何過錯?”
荀巨伯見桓是知揚眉瞬目的模樣,便不再言語,可也不肯落座。
祝英臺去拉他:“好了,就說到這兒吧。你看把是知氣得……”
“祝英臺,你就不生氣?”桓是知調轉矛頭,“你們上虞祝家佔地之眾,可是出了名的。按照荀巨伯的說法,你們祝家可就是那剝削百姓的驕奢豪強。你聽了,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祝英臺心中也不痛快。
荀巨伯那番話,在座計程車族大戶的子弟聽了,沒人會痛快。
但她仍是安撫地拍了拍荀巨伯的手臂,又看了一眼梁山伯,息事寧人道:“是知,課堂之爭,何必動氣呢。”
“英臺說得不錯。”謝道韞終於站出來主持大局,“大家為公心爭論,切忌傷了同窗情誼。”
她走到桓是知身邊,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似在小小地責備她情緒的失控。
桓是知微帶愧色。
即使再來一次,她還是會起身為桓家說話,可適才那般面紅耳赤,確實有失風度。
謝道韞道:“各位學子心繫天下,各抒己見,本席深感欣慰。尼山書院名不虛傳。今日,是本席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