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先生?”王藍田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哪個謝先生?”
梁山伯面露喜色:“該不會是那位東山再起的謝安謝先生吧?”
謝安是大晉第一名士,豐神俊朗,多才藝,善音樂,自小便聲名在外。在野時,他廣交名士寄情山水,閑適飄逸;入朝後,他行事謙遜處事公允,恪盡職守。
桓溫為徵西大將軍之時,一直不願出仕的謝安終於應邀,為桓溫拜為司馬。桓溫對此頗為得意,也一直教導桓是知他們這群晚輩,要學習謝安謝先生的才學和風骨。
後來,謝家勢力日益壯大,兩大家族在許多政事上産生分歧,但桓溫從未言過謝安一句不是。他自始至終視謝安為平生最欽佩之人。
祝英臺道:“可謝安先生如今官居高位,政事纏身,如何會有時間來杭州講學呢?”
山長道:“是謝道韞,謝先生。”
是她?桓是知先是一喜,隨即觸及舊事,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惆悵。
“先生?就是那個女的?”王藍田大叫,“我說山長啊,怎麼能讓一個女的來給我講學上課呢?”
“就是!”秦京生附和道,“謝道韞不就是仗著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才得了個才女的名號嗎?我看未必有真才實學吧?”
“秦京生,有沒有真才實學不是你有資格論斷的。”桓是知實在不能容忍他人如此無禮地評價謝道韞,“還有王藍田,連夫子和山長都要尊她一句‘謝先生’,你何以如此無禮?要不從今日起,大家都稱呼你‘那個男的’,可好?”
“是知說得對。女子怎麼了?”祝英臺也站起身,“只要有才學,自然得尊其一句先生,自然也可以上學堂講課。”
眾人正在議論,有人進來傳話:“謝先生到了!”
大家立即奔向院門,列隊站好。
無論是出於獵奇還是崇敬,眾學子都想一睹這位名傳大晉的大才女的風采,盡量往前面擠。
謝道韞的轎子漸漸靠近。
王藍田輕佻地說:“聽說這謝道韞都過二十五了還沒嫁人,我看啊,一定是相貌醜陋不堪,嫁不出去,才只好努力讀書的。”
馬文才道:“未必吧。我就見過,才貌雙全的女子。”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桓是知一眼。
桓是知輕哼了一聲,心道,道韞姐姐可是建康城數一數二的美女,等會兒你們這群臭男人眼珠子可別掉出來。
轎子落,轎簾起。謝道韞款步姍姍。
但見她淡施粉黛,秀絕脫俗,氣若幽蘭,眉目間比尋常女子更多了幾分英氣與自信。
“山長,師母。陳夫子。”謝道韞上前行禮,又沖翹首以盼的眾學子微笑頷首,便隨山長等人往院中去。
眾人皆被謝道韞的優雅氣度震懾,更為她的形貌驚豔,個個目瞪口呆。
好一會兒,秦京生才不可思議地搖頭贊嘆:“王藍田,她可一點都不醜啊。”
王藍田也在發怔:“嗯……”
桓是知暗笑,故意從王藍田前面走過,得意道:“王公子,小心你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王藍田正欲還嘴,只見馬文才跟在桓是知身後,也是一臉好笑的神情,只得瞪了瞪眼,把話咽進了肚子裡。
眾學子一一上前向謝道韞行禮,謝道韞皆微笑頷首回禮。
輪到桓是知,她深吸一口氣,上前垂首行禮:“學生桓是知見過謝先生。”
“桓是知?”謝道韞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異,目光自下而上,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略顯瘦弱的學生。
桓是知心中激動,睫毛微顫。
她不願她在書院中認出她,卻又怕她真的不記得她了。
謝道韞的語氣中聽不出情緒,仍是淡淡地:“你好。請入座。”
桓是知抬眼看她,她和三年前比並沒有什麼改變,只是似乎更清瘦了一些。
“桓是知。”陳夫子見桓是知仍舊站著不動,以為她是看謝道韞看痴了,幹咳了兩聲道,“謝先生叫你入座,你還不快入座?”
“是。”桓是知應了一聲。剛在位子上坐下,就聽見王藍田就輕聲揶揄:“桓公子,小心你的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桓是知沒有搭理他。
再見謝道韞,往事如厚重的陰雲裹住心房。桓是知感覺有點悶。
下午便正式開始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