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老人生前曾拋下親生骨肉不管不顧,到頭來對一個非親非故的學生卻這麼好。
光是聽著,就覺得諷刺。
可司均還是波瀾不驚的反應,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直到那學生發現司均披麻戴孝,站起來激動的問:“您就是老師的兒子?”
司均“恩”了一聲,遞給他一塊孝布,想他應該需要。
對方卻一把握住他的手,對他說:“你知道嗎,老師最大的心願就是想找到你,他總是對我說,他有個和我情況差不多的兒子,看見我就像看見他兒子,對我好的時候他就會想,這世上好心人多,你一定會遇到一個願意無條件幫你的人,像我一樣被幫助!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怪他,但是老師從沒有一刻不惦念你,就算他曾經犯了錯,這麼多年過去,他也該得到原諒,你說呢?”
此刻不光司均,就連眾人都在他眼中看見期翼並不作假。
人心肉長,再鐵石心腸也有動容時,即便司均表現的不明顯,人們也能看出他是真的對往事釋懷了。
他再次將孝布遞過去:“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得好好的,戴上吧,送你老師最後一程。”
“嗯!”
那人接過去,戴在頭上,配合司均一起將老人下葬。
是以老人離開的最後一程,走的並不孤獨。
……
送葬儀式結束,村子裡有宴客的規矩。
司均早就讓助理包了酒店,並配了車將前來的賓客依次送過去。
他並沒有跟著一起。
而是在所有人離開以後,久久的站在墓碑前,點燃一支煙,深深吸著。
一隻,兩只,第三隻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眼天空。
黯然而笑。
“現在,我真的是孤苦伶仃,在這世間活的如同野草。我曾經做夢都想叫出這一聲爸,可是見到你,卻不能叫出口,我以為我會恨你,可是當我看到你奄奄一息,竟然沒有一點傷心難過……”
他說了很多,完全沒有頭緒,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到最後也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痛惜。
他理智且平靜的面對著殘留的人生,大腦清明的知道,或許他已經——不會愛了。
無欲,無求,無愛的人生有什麼樂趣?
他什麼都不想要,更厭惡了爭鬥,哪怕在z市有他的妻子與孩子,他也不想回去。
因為現實告訴他,就算沒有自己,她們也會生活的很好,她不必再為了自己與父親翻臉下去。
這世上,也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成了。
例如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他獨自回到了父親的院子,讓助理回去,自己在這裡住下。
從此像是複制人生般的過起獨居的日子。
他開始記日記,並在第一天就寫下:我一生沒有了解你,更不曾得到你的愛,沒人教我什麼是愛,如何去愛,我只能按照你的步伐前進,這樣就可以離你近一些,感受你的溫暖,也能感受你的存在。
他連續住了幾天,在習慣了當地環境與生活節奏之後,去他父親任職的那個小學做了美術教師。
簡直就是完全按照他父親的腳印在走,一步一步,有條不紊。
他當然要接白靈的電話。
第一天她就問他怎麼樣,什麼時候回去。
他在電話裡告訴她,想要一個人靜靜,並徵詢她的意見。
她便如他意料中的善解人意,痛快地答應,並且對他“會回去”的承諾堅信不疑。
他當然是在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