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何轉而看向紙的那一頁。劉海擋住了她的眼睛,她把它扯到耳朵後面,苦悶與焦躁開始從她心臟的一角燃燒吞噬它的血肉,無端的缺氧,她無法形容這樣的感覺。
痕癢。
鬼縛一般她想到了過去,火焰在她的鏡框邊上燃起,近在咫尺。
她原以為苦痛將會把她蠶食殆盡,扯爛表層面板與血肉軀體的滾燙將如期而至。
可它違約了,於是她一生的心情也違約了。
葉清何那或許晦澀至極的樂趣,隨著火焰帶離她世界的一切也一起焚盡了。從那以後她一直孑然一身。
而現在她坐在這裡,提筆書寫卻好像整個手臂的黑色血肉全部被燒出來了一樣的無力。
於是她往後回憶,卻想到那個神明一般的張起靈。
他站在她的面前,光影如同黑夜下的囚牢被月亮憐憫的月華澆出一片暗沉的白。她抬起手臂迎過去,下一刻卻似木偶卡住了關節一般僵硬。
自卑,如至冰窟的自卑扯斷了她的神經,葉清何不敢去接觸他,害怕下一秒會被凍傷。那之前她從來不讓她的心跳左右她的行動,可她失敗了。
葉清何沒能抱他,因為他衣不沾塵,而她算什麼。
震耳欲聾的巨響讓她的耳朵幻痛起來,她努力地勸誡自己已經好了,可耐不住回想。
火藥捲起了濃重的塵埃,從遠方席捲而來,聲波陣痛一波一波衝進她的耳朵裡,刺耳的尖銳聲音像要撕開她的耳膜。其中還有耳鳴,她差點分不清哪些聲音是從外界傳來的。那是從內而外,心臟與腦部共鳴的劇痛,她終身難忘。
某個瞬間,她把自己對無盡的過去的回憶里拉扯出來,難以壓抑住急促的吐息,視野也蒙了層霧似的忽隱忽現。
她深吸了一口氣,冬日裡凜冽如雪的空氣流進她的氣管,望向窗外的夜景。
濃重的烏雲縫隙滲出寥寥數顆星星的光,黯淡的光讓她想到缺水的魚,翕動幾下魚鰓便脫水而死。
世界的色彩與聲音終於是一色的冷寂了,她自她安慰地想。
“顧雲夕……憑什麼你能夠擁有如此絢爛多姿的生活,而我只能夠在這裡苟延殘喘,什麼東西都不是。”
葉清何仰著頭,椅背忽然卡疼了她的後頸。她懶得調整姿勢,便望向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它在風裡搖搖晃晃,慘白如胃液腐蝕的牆上映出她搖搖晃晃的影子。
她的影子現在是個龐然大物,隱匿在她的身側,淡灰或是純黑,以可怖的姿態傾斜在牆面的一角。
“葉清何,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呢。”
她想,她是個好人,她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詞,或許她的腦子裡就沒裝過美好的詞藻。她沒有餘力了,很多回憶都被堵塞住,或許下一段值得她高興。
但葉清何沒有力氣再想了。她直起身來,又伏回桌子上,風呼嘯著吹進來,冷得她哆嗦。
她感到耳朵又瘙癢起來,她的耳朵還沒好。
“我告訴他,我喜歡他。”
夕陽餘暉還沒有散盡,最後一點耀人暖意傾灑在這片城市,白天的喧鬧在上帝輕手閉合最後一道門時,戛然而止。
鋪開的倦意滯留著淡淡金光,將葉清何桌面相片渡上一層暖黃,封存心底的念想未激一浪已是千萬洶湧。
維納斯也終究沒有放過自己,十年光陰並未抹去分毫心中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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