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後,兩人之間莫名其妙的又恢複了以往的關系,說是莫名其妙實則是因為他說出那句話後又狀似懊惱的發了脾氣,把她趕了出來又大力的關了門,然後兩人之間好像蒙了一層什麼薄霧似的。
蘇婉實在是不知道又怎麼惹惱了這位大少爺,幾次在院子裡不小心碰上了她好心好意的微笑打個招呼,他倒是故意像沒見著她,目不斜視的還任由他身邊的二姨太挽著他從她面前施施然經過。
她這才知曉,原來那天推她的是人二姨太。
可是看她這得寵的樣子,實在是不像忌諱她什麼啊,有她沒她對她的地位毫無威脅。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對目前這狀況一籌莫展,困在其中無法動彈。
心裡發誓等將來醒來後要將宋離罵的狗血淋頭,以報今日這口心裡一顆心不上不下的仇。
宋將遲本就很忙,兩人之間又存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府邸也大,不知是刻意還是隨緣,自那日起又過去了半個多月,兩人見面屈指可數,還沒一個巴掌多。
府裡的下人們都已經分不清他們的五姨太到底是得寵了還是失寵了,或者是從未寵過,也實在是難為他們了,雖說都是主子,但主子也是有分三六九等的,他們伺候起人來也有著自己的那一套準則。
就像春梅和綠芽,剛開始分配給蘇婉的時候是千百萬個不樂意,主子無光,做為下人的他們自然也低別人一等,後來在和奉霖那日起元帥對五姨太的態度,讓她們一下子揚眉吐氣,自覺是曙光來臨,結果才一天光景,又被打回了原型。
現下,又是蘇婉叫一聲,不情不願的應一聲,做起事來也是拖沓的不行,偶爾蘇婉稍微事兒多了點,還會小聲抱怨兩句,沒有主子命卻要端著主子派頭。
蘇婉其實是無所謂的,還覺得有些有趣,她們越是不耐煩,她就越是拿些無關緊要的事去讓她們做一做,看她們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做的樣子也是有意思的很,她本身就沒有階級觀念,也做不來使喚人的事,但偶爾看她們這狗眼看人低的樣子卻是忍不住要去使喚使喚的。
不知不覺,厚厚的棉襖已經不需要穿了,早起哈出的氣已經不再冒著一層白霧了,光禿禿的樹幹上已悄然長出了綠芽兒,耳邊也開始充斥著各種鳥兒的叫聲。
春色開始鋪滿整個花園。
往日裡不怎麼出來的那些個太太小姐們開始傾巢出動了。
脫掉厚重的襖子,換上輕便又色彩繽紛的各種小洋裝,連身體都隨著輕快了起來,大街上一群群騎著腳踏車的學生們青春洋溢的叮鈴而過。
“五姨太,”管家王林仍然穿著那身灰色的大褂站在屋前微低著頭,“浣紗紗業的方太太派人傳訊息過來,約您今日下午三時去玫瑰美容院。”
蘇婉正在曬櫻桃花瓣,櫻桃的花期非常短,花卻非常漂亮,院子裡種了好多顆櫻桃樹,蘇婉那日閑著沒事,拎著竹筐撿了許多回來曬,白色的花瓣中間透著紅,她打算曬幹了做成香囊掛在身上,淡淡的香味非常好聞。
鋪著花瓣的手頓了頓,難以置信的抬了頭,“方太太?玫瑰美容院?”
“是的,您去不去,我好給個回話。”
蘇婉想起了那日麻將桌上的大尺度對話,這麼多個月過去了,她還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話,未曾料到人家卻當了真。
倒不是她囊中羞澀,當然幾個月前她確實是沒那麼多錢的,但這些日子下來,她不得寵歸不得寵,但在錢財方面上,宋將遲倒沒有剋扣過她,每月她都可以去賬房裡領個數目可觀的大洋,像是領工資一樣。
那日方太太一時興起約她去美容院是打著討好親近的主意的,這如今她這地位又回到瞭解放前,不知她知道後還願不願意再來約她?
“去吧。”蘇婉想了想,回道。
拋去那些外在因素,她也對這個美容院挺好奇的。
“好的,今日下午需要派車嗎?”
“我還可以用車?”蘇婉驚了一下,她這地位還能隨意派車?
“宋先生囑咐是可以的。”
“你們宋先生對每個姨太太都這麼好嗎?”
王林默了幾秒,最後決定把這個問題歸屬於主人家的家事範疇,他一個下人不能隨意置喙。
蘇婉把竹框放到院子裡的石頭上放著,對管家的沉默不甚在意,“這裡離美容院很遠?”
王林心裡默默的盤算了一下,“不算特別遠,走路的話以我的腳程大約需要一個小時。”
“.......”
王林的腳程是多少呢?
在幾個月時間內,蘇婉有幸見到過幾次。
平時如果是跟在元帥的太太的後頭,王林是隨著他們的步子一樣慢吞吞的在後面始終保持著一米距離跟著的,而大多數時候他在府裡辦事一個人走路時,那叫一個——
健步如飛。
兩條細細的麻桿腿,交疊的速度快的她都覺得下一秒就要碰撞在一起絆倒了,經過花壇邊,還能激起一陣風搖曳著花枝,暗灰色大褂前面緊緊的貼著面板,後半面往後飛,走出了飛沙走石的氣場。
蘇婉腦海中想到了湯姆貓。
挺出胸膛,兩手握拳一前一後,腳踩著風火輪,就是王林這樣的了。
他這樣的人都要走一個小時,那麼蘇婉大約是需要走上三個小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