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對當年醉後毀掉一個女子的一生、毀掉她的幸福,幡然不曉,在他知曉之後,他的優柔、他的猶豫、他的懷疑全都是一柄柄的利劍。
兄弟倆說著話,只見江若寧換了一襲幹練的束袖長裙,裙襬垂直腳步踝處,一改宮廷往昔拖曳至地的長擺宮裙,依然是小家碧玉的打扮。
“琳哥、璉哥,我們可以走了!”
慕容璉掃了眼慕容琅,你是溫室裡的花,可我們也不比你輕賤,你憑甚霸著鳳歌一人,大家都是哥哥,未免太過自私了些。你自小擁有父愛,可慕容琳卻一直不被容王所曉,即便知道有這麼一個兒子,容王卻殘忍地用沉默拒絕相認。
“鳳歌妹妹,我和琳哥昨晚想了一宿,我有歡喜,可是我實在不明白,容王為什麼不認琳哥。論出身,韓姨母身份高貴;說賢惠,就連祖母也曾誇讚,說明韓姨母的品德高潔,足可與端儀相論。他不認琳哥,是不是也不打算認琭弟?”
慕容琳沒想慕容璉直接當著慕容琅問出來。
慕容琅面容微變,他總覺得慕容璉的語調帶著挑恤。
江若寧道:“琅哥哥,你知道答案吧?”問罷之後,掃過慕容琅那平靜的目光,從初時的微惱,到現在的淡然,江若寧便知曉:慕容琅知道答案。“琅哥哥,你回答璉哥?”
慕容琅垂眸。
他可不想答,昨日父母爭執,他可聽到的。
謝氏二房一脈是有祖疾的,是太后仁慈,因疼愛兒子才沒點破。
慕容璉帶著鄙夷的目光。稍稍一掃,“他能知道什麼答案。”
“不,琅哥哥知道,他只是一時不知道如何說,對吧,琅哥哥?”江若寧衝慕容琅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也要說知道的嘛,只要隨便編幾句話就可以糊弄過去:比如說“父王想認琳哥。只是太突然。一時沒反應過來。”又或者說,“父王是覺得愧疚,覺得對不住明貞縣主。也至對琳哥愧疚不已……”總之怎麼好怎麼編。
慕容琅想:妹妹這樣信任他,他才不要被人小瞧。揚了揚頭,“是父親知道母親不許。母親說了,不能容忍有人壓我一頭。我必須是容王府的嫡子、長子。母親怕多了這麼一個大哥,會對我不利。
父親則是不想失去容王府平靜、幸福的生活才沒認。父親說。他會認慕容琭。母親還想把謝千語嫁給琭弟,但父親拒了。父親說琭弟已經由祖母做主訂了親,而且會把我們王府的候爵留給他……”
真相,往往是最傷人的。
江若寧伸手擰了把慕容琅。
讓他說。好歹安慰一下也好,怎的說這樣的話。
她知慕容琅心思單純,沒想這也太實在了。實在得讓人接受不了。
慕容琳的心原是六月天,立時就被潑了一盆冰水。頓時寒透身心。容王愛謝婉君如此,那他的母親呢?想到他可憐的母親,一生就毀於容王之手,可他母親還處處在為他人思量,她是那樣的柔弱,又是那樣的讓人心痛。
母親……
他突地想為母親一生的委屈而哭。
他只是想與父親相認,就連這卑微的小願望都被剝奪了。如果不是皇帝孝順太后,生怕不認慕容琳就會令太上皇夫婦心傷,認了他為皇子,他的身份又將何等的尷尬?他的母親又將如何立足於世。
慕容琳倏然轉身,沉臉大踏步而去。
是痛苦,更是尷尬。
容王不認他,只因為在容王眼裡謝婉君、慕容琅才是最重的。他不允許有人破壞他們一家的幸福,也不容易有人壓在謝婉君兒子的頭上。
容王從來就沒打算認他慕容琳,從來沒想過。
他的遲疑,不是無法接受,而是他一早就有主意,因為他不想讓謝婉君難受。
他的優柔也不是優柔,而是他明白,在他與妻子、庶長子之間,他只能選擇一個,而他慕容琳是那個永遠被放棄的人。
“琳哥哥!”江若寧只是想讓慕容琅胡亂回答。
慕容琅手揉著被擰的地方,“妹妹,我說的是真話。昨日父王母親為這事爭吵,我在外頭親耳聽到的……”
還說是真話?
江若寧咬著貝齒,“慕容琅,你說的是真話?那你告訴我,容王妃為什麼拋棄我?為什麼我一出生,她就下令掐死我?為什麼要如此殘忍?”
她和慕容琳都是被拋棄、被嫌棄的孩子。
因為她健康,而慕容琅有心疾,容王妃恨她。
慕容琳不被親父所承認,只是因為他比慕容琅年長,不能讓他壓了慕容琅,這樣的理由,這樣的真相,讓人痛徹心扉。
何時出生,不是他們可能選擇的。
慕容琳有什麼錯,竟因如此可笑的理由不得親父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