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陛下的繼子進宮的那日,就被冊封為了太子,這件事朝野上下婦孺皆知。聞千芾對那孩子很是滿意,讓他喊西洲為母后,那孩子也不扭捏,順從地便喊了,這麼小就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日後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帝王給他取了個“策”字,配上國姓,便是聞策。
西洲把他帶到自己的宮裡教養,這孩子太過謙遜懂禮,太知道上進,反而缺了幾分這麼大孩子該有的天真和可愛。
皇兄八歲的時候,與他這副樣子可是完全不同呢!
思及於此,西洲一愣,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皇兄了。從前的日子,似乎想他成了一種習慣,她日日想,夜夜想,望著星星想,望著月亮也想。她那時候總愛抬頭看天空,因為除了這方藍天,她再也沒有什麼能與他相關的東西了。
他們之間相隔的,何止是千山萬水。
只是今日不知怎地,竟想起他來了。西洲搖搖頭,目光慈愛地看著聞策:“你不是第一次做人家的兒子,理應知道如何為人子,不必拘謹,也不必壓抑自己的本性與喜好,和往常一樣便好;但我可是第一次為人母的,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明示或者暗示地提醒我,我雖沒有經驗,但我會努力做好。”
那孩子眨眨眼睛,沒有答話,西洲朝他招招手:“來,我讓她們把宮裡御廚擅長的點心都做了一遍,你且嚐嚐哪個好吃,偷偷告訴母后,只是莫要讓旁人知道了,這是帝王之道,我們會慢慢教給你。”
那孩子雖猶豫了一會兒,但孩子終究是孩子,走到案前,拿起一塊模樣不錯的點心來,咬了一口,便朝著西洲笑了。
梁俶進宮來的時候,正看到太子拿著木劍揮舞,他眸色暗了暗,卻不著痕跡地隱藏了起來,行禮道:“臣拜見皇后娘娘,拜見太子殿下。”
“忠義候請起。”西洲道,“本宮一介深宮婦人,若是筆墨之類,還能教導策兒一番,可是這文韜武略,兵器之妙,本宮實在無法,又信不過旁人,所以斗膽請忠義候來,不知侯爺可否給太子指點一二?”
“皇后說笑了,臣一個廢人,又如何有資格指導太子。”
“忠義候若沒有資格,那本宮瞧著,這朝野上下,怕是沒有人再有資格了。”西洲站了起來,起身要走,不再給梁俶拒絕的餘地:“那麼,便麻煩忠義候費心了。”
梁俶的眸子瞥過案上吃剩的糕點,用指尖捏了一小塊放入口中,甜膩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他吃出了糖精的味道。
“侯爺喜歡這桂花糖糕嗎?”太子收了劍,問道。
梁俶點點頭:“喜歡,但不能多吃,否則會牙疼。”他這是在告訴他不能多吃這個。
“本宮不喜歡吃,自然不會多吃。”聞策扯謊道。
梁俶面上並無他色,心中卻看穿了孩子這拙劣的演技,若是真的不喜歡,眼睛怎麼會挪不開呢?
“可是臣喜歡吃,須得日日吃才行,否則臣會嘴饞。”
“大人也會嘴饞嗎?”聞策似乎對這個問題很好奇,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小臉蛋上寫滿了疑惑。
“大人也是有缺點的,不過只是喜食罷了,算不得什麼毛病。”梁俶道,“太子殿下方才的劍能否再舞一次,臣好像看出了些許破綻,也許能幫你指出來。”
梁俶出宮的時候,已經晌午,府裡準備好了午膳,他剛一進門,就看到一襲紅衣倚在門口,遠遠看見他,才轉身進了屋子。
梁俶彎起了嘴角,卻聽到了廊下幾個丫鬟在那裡竊竊私語。
“你看倪姑娘竟等著侯爺呢!”紫衣小丫鬟道。
“沒名沒份地在侯府混吃混合罷了,再不搖尾乞憐,誰還理她。”綠衣裳的丫鬟則是滿臉不屑。
“侯爺不理倪姑娘,難不成理你?”紫衣丫鬟反駁道,“你看看你,哪裡有倪姑娘半分氣質!”
“整天戴著個面具,沒準就是個貌醜無鹽的,舉手投足像個青樓女子,我才不屑和她比!”綠衣丫鬟秀眉一擰,語氣不滿道。
“咱們侯爺不也是個殘廢嗎?還讓你這小妮子這麼惦記!”又不知哪裡來了個藍衣丫鬟,打趣道。
“那也是侯爺!”綠衣丫鬟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侯爺……”侍從彎下腰,“這是府中新買的一批丫鬟,想必還沒有調教好,奴才這就去把她們發賣了。”
“那個穿綠衣裳的,刑房裡的烙鐵好像快生鏽了,”梁俶冷著聲音道,“就拿她練練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