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倒是極快意恩仇,然過後心頭竟有些發虛。
我搖一搖頭,卻見下方數十尺之外那座殿頂修得很是與眾不同,呈帶狀如雲彩般飄逸,牌匾上那三字也極是飄逸,是為“邀月殿”。
唔……這便是菡萏“囑咐”我一探究竟之地,倒是差點兒忘記了。我略略沉吟,反正方才教訓她父皇母後也很是費了一番心力,歇歇腳也好。
於是回頭吩咐妙華道,“你先回,我去去便來。”說罷便向著那飄逸的屋頂飛去。
這邀月殿果真與玄羅門其他殿宇極是不同,扮得極是端莊甚至略顯了華麗,如同個會客廳般,三五仙婢時時穿梭其中。
我這才想起這邀月殿是如今玄羅門掌事的有容上仙的居所,時有賓客來訪,自是不得不弄得體面一些了。
此番我並無做客之想,倒是對菡萏所說的地宮有些興趣。
玄羅門一直是個極其正大光明的所在,竟然也造了個地宮,裡頭卻不知會否亦藏著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風的浮生殿便有障眼的陣法,我略略沉吟後在指尖凝些神力,往眼皮上拂一拂開啟天眼。
粗粗一看卻也瞧不出什麼,只是殿後那道水簾水勢大了稍許,細細一琢磨才發覺方才簾後是一道灰白的巖壁,望之顏色略為深了些,似有洞窟暗藏其後。
我飛身穿越那道水簾,果是深不見底的一條甬道,岔路不知幾許。
豎了雙耳一聽,竟隱隱有□□哀嚎之聲。
如此總算有些眉目,我循著聲音拐了許多個彎,直拐得頭腦發昏,才終是瞧見了前方有光明微微從門縫內透了過來。
且若不是我此刻這雙火眼金睛,怕是又要被障眼的石壁給矇蔽過去了。
我踏了進去,卻見裡面有許多道鐵門排在兩列,每到鐵門上均開著扇小小的窗,且布了玄羅門的封印。
我緩步走著,往裡頭一一瞧過去。
鐵門後的小隔間多數是空的,偶有關著的妖魔墮仙這類的,瞧著皆非等閑之輩。
唯有一個我是識得的,便是千年前逃出仙界降魔塔,在西海作亂被有風抓了的蠱雕獸。
想來仙界自那時起便對它多有忌憚,是以將它交於玄羅門看管,鎖於這地牢之中。
然這黑不溜秋的地方也不曉得菡萏引我來作甚。
我甚感無趣,正欲調頭而去,卻不經意瞥見了盡頭的那方牢籠裡頭,側臥於石床上的身軀甚是熟悉。
忙湊到鐵窗上細細看了過去,燈火是忽明忽暗的幽藍,靜靜鋪灑在昏暗的地牢中,更透出了些涼意,卻真真切切映出了清徐的面容。
我心頭劇顫,急急一掌劈開了門上的封印沖了進去。
“清徐。”我伸手扶起他,將他半身倚在懷中。他的體味傳來,卻有股濃鬱的飛禽氣息,不複從前如雨後青草般的幹淨清冽。
“清徐,你莫要嚇我。”我怯生生喚著,他卻閉著雙眸沒半絲回應。
心慌得厲害,緩緩抖著手探了他的鼻息……他卻在此刻緩緩動了動眼皮,依舊是那雙狹長的眸,茫然中卻有著我不曾見過的陰鷙。
“你是誰?”
他虛弱地開口問道,竟問得我如墜了冰窖。
“你怎麼了?受傷了麼?”我不由分說地扳著他的身子探去,然的的確確並無半點外傷的痕跡。
心焦得不行正尋思著他會否中了什麼偏門的術法,猛地一抬頭卻正好撞進他滿是曖昧邪佞的目光裡頭。
我很是嚇了一跳下意識便跳開了去,這確不是清徐,清徐即便吻我吻得情難自禁之時瞧我的眸裡頭也是溫柔而深邃的,從不會以這般□□的眼色看待我。
“你不是清徐。”
他挑著眼角似笑非笑道,“我能是誰?便是你方才口口聲聲喚的清徐啊。”
霎時我如遭雷擊般愣在原處,他是清徐,他是清徐……可清徐又是誰?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兩張面孔下為何藏著的分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蒼鬱山巔、朝歌城外,那個三番五次拿命護我的清徐……
那個站在如清峰的灶臺前瀟灑揮持著鍋鏟的清徐……
那個在死生之際才露了心跡吻了我的清徐……